贺从章唇角飞快闪过一抹笑意又很快消失不见,他唇角紧绷,挤开人群去推安郁的轮椅:“走了,吃饭去,饿死了。”
他对商场比她熟悉,安郁让他挑了家餐厅。
两人坐下来吃饭,安郁没什么胃口,吃得慢条斯理,她对面的贺从章和上次一样狼吞虎咽,吃相全无。
她放下筷子,单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干嘛?”贺从章语气不善,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明明是亲兄弟,性格倒是千差万别。”安郁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前浮现出贺从景的面容。
哥哥怯生生的胆子小,弟弟却胆子大脾气暴,这对兄弟倒是挺有趣的。
“咳咳!”贺从章一口饭呛到气管,立刻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
安郁哭笑不得,端了杯水让他喝。
贺从章一饮而尽,半天才缓过来。
他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你调查我!?”
想到什么,贺从章若有所思的低喃:“难怪你之前叫我小贺弟弟……”
“我没有调查你。”安郁如实道,“你可能不信,小贺正好在我们家打工,事情就是这么巧。”
“他还在打工?”贺从章眼眶瞬间红了,“他不是说是去图书馆复习才那么晚回来的吗?他骗我!”
他愤然捶桌,又露出自责的神情。
“复习?”安郁不解的挑了挑眉。
贺从章唇角紧抿:“我哥本来想考研的,但他又要赚钱供我上学,就放弃了自己的梦想。都怪我,要不是有我这个累赘……”
他声音越来越低,安郁眨了眨眼,明白了什么。
她弯了弯眸,忍俊不禁:“你误会了,我想小贺没有放弃考研。”
“少说那些漂亮话了。”贺从章语气不忿。
安郁露出无奈的神色,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放到他面前:“我说的是真的,你看。”
贺从章半信半疑的低头看了眼手机,看清内容,他猛地捧起手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没错,照片上的人的确是哥哥,他在看书?都说了让他不要总低头,哥哥就是不听。光线那么暗,回头该熬坏眼睛了……
贺从章神色柔和下来,安郁轻声道:“你看,他没有放弃吧?”
“……嗯。”贺从章胡乱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不知想到什么,他神色黯淡了一瞬,又很快变得坚定,“我同意捐骨髓。”
安郁神色微愣,随即难掩激动的握住他的手:“真的吗?谢谢,真的谢谢你。”
她一直在找和父亲适配的骨髓,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就在她快绝望时希望终于出现了。
贺从章看着她白嫩细腻的肌肤脸颊一红,连忙挣开她的手。
“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知道他要谈钱的事,安郁挺直脊背,正色道:“你放心,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不光是钱,”贺从章神色格外严肃,“这件事你要对我哥保密,等我走后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很生气,甚至放弃考研,请你让他坚持梦想。”
“如果可以,请你以后多照顾他,我哥他这个人虽然有点软弱,但很善良,很容易被人欺负……”
贺从章滔滔不绝,声音有些哽咽。
“等等……”安郁忽然有些察觉有些不对,无奈的笑了笑,“你这怎么像在交代遗言?什么叫‘你走以后’?”
“难道不是吗?”贺从章吸了吸鼻子,“捐骨髓不是会死吗?”
安郁愣了片刻,哭笑不得的以手扶额:“谁告诉你捐骨髓会死?”
她拿过手机查了查捐骨髓的事项:“你自己看吧。”
见他神色专注,很快似有顿悟,安郁不禁忍俊不禁,顿时明白了昨天他为什么会那么理所当然的要那一百万。
在他眼里捐骨髓是会死的,难怪他昨天要价就是一百万,一条人命自然是值一百万的。
安郁不禁生出一丝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生活经历,才会让贺从章有捐了骨髓就会死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
贺从章很快看完手机上的内容,明显还是半信半疑,但显然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贺从章将手机还给她,又扒了几口饭,起身道:“走吧。”
安郁不置可否,两人来到医院,得知贺从章愿意捐献骨髓,王医生也很替安郁开心,当即帮他安排了住院。
保险起见,王医生替安父和贺从章做了第二次配对,情况还是符合。
安郁帮他跟打工的餐厅请了假,怕被贺从景知道,贺从章谎称是和朋友出去玩了,之后几天便住在医院里,每天由王医生给他注射促进造血干细胞分裂的针。
安郁每天都来看望他,得知他腰酸腿痛浑身不舒服,她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终于到了捐献骨髓这天,见贺从章肉眼可见的紧张,安郁心脏柔软,有意逗他:“我叫小贺过来?”
“不要!”贺从章激动的坐了起来,“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
安郁将他按回去,安抚道:“好、好,我知道,不要告诉你哥嘛,不过你这么担心出什么意外,不打算见他最后一面了吗?”
贺从章眸光微动,嘴硬道:“谁要他来,到时他哭哭啼啼烦都烦死了,而且……”
他唇角紧抿,微颤的眼睫泄露了他心底的害怕:“我怕他来了我就没办法下定决心了。”
安郁微微一愣,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放心吧,只是捐骨髓是不会死人的,如果你实在害怕,可以随时放弃,我不会怪你。”
贺从章愣愣的看着她,神色动容,嘴上却道:“说得好听……”
安郁一直操纵轮椅跟在他身边,直到他被推进房间。
安郁在外面等待,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柯辰夜淡声道:“我有份文件落家里了,你帮我送过来。”
安郁神色无奈,他是忘了自己的情况么?
“我腿不方便,何况我不在家,你还是叫别人吧。”
柯辰夜语气微沉:“那你在哪?”
他如果真想了解,会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没必要隐瞒。
安郁如实道:“我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