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护士问我有没有亲人，我说没有！”
“她说你怎么会没有，我说我没有！”
“我真的是……太想你在了！”
“你要是在，我就不怕了！”
“可你不在！”
“你连一条消息都没发！”
她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没擦。
她说得很慢，一句话一口气，说得很清楚。
她就是想让他知道。
让他记住。
顾承泽走上前，轻轻抱住她，手放在她背上，很轻。
“我知道了！”
“我全都知道了！”
“我记得你！”
“我再也不放你走！”
她闭上眼，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太晚了！”
“我已经走到最后了！”
“我就剩这些了！”
“你要是真心的，就陪我走完！”
“哪怕只剩下三个月！”
“你能不能……别再犹豫了？”
顾承泽一言不发，抱得更紧。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恨自己”。
就是此刻。
就是现在。
他爱的人，站在他面前，说的是“别再犹豫了”，不是“我们重新开始”。
他说不出口“我还爱你”。
因为她已经伤透了。
他只能用这场沉默，换她最后一点点的原谅。
如果她还愿意给他机会。
林清浅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会展中心的灯光从玻璃墙里洒出来，将四周照得一片金黄。
她穿着那条银蓝色礼服，妆容未改，外面披着一件深灰色风衣，脚步不快也不慢，一步一步地，踩在夜色里。
顾承泽和苏瑾谙正从侧门往停车场走。
他们并肩走着，步子没有刻意对齐，却异常默契。
她说她想回去了，他没拦，只是轻轻扶住她的手肘，生怕她脚步不稳。
他的心一直沉着。
他知道她说的那句“三个月”不一定是真的，也不一定是虚的。
她没有告诉他准确的诊断报告，他也不敢问。
但他心里明白，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今天能来，已经是硬撑着的结果。
她走得慢，他就慢慢陪着。
她不说话，他就安静地跟着。
她什么都不说，可他心里像被人用钝刀一点点剐着，每一刻都疼。
他们走到停车场边缘的回廊时，听见高跟鞋的声音。
很近，一声一声，清脆得像是击打在地板上的警告。
顾承泽下意识停住脚步，苏瑾谙也察觉了，他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收紧了一些。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
林清浅就站在他们身后，十步开外，神色冷静，表情看起来一如往常，只是眼底藏着压不住的火焰。
她走近了几步，视线没有落在顾承泽身上，而是看着苏瑾谙，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还真敢来！”
苏瑾谙没回话。
林清浅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声音却更轻：
“你现在还能走动，看来医生给你的时间是宽松了不少！”
“那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该待的地方是病房，不是这里！”
“你出现，是想干什么？”
“继续勾引他？”
“还是……你觉得你快死了，可以不用在乎脸面了？”
苏瑾谙平静地看着她，唇角没有一点波动。
“你怕什么？”
“怕我死前带走点什么？”
“还是怕他真的记起我了？”
林清浅笑了一声，那笑意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怕你？”
“苏瑾谙，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不过就是个被我踩在脚下活不了几天的人！”
“你活着，对我来说只是个笑话！”
“我倒是想看，你还能撑多久！”
她的目光终于移向顾承泽，眼神像刀子一样：
“你今天看到的她，顾承泽，漂亮吧？”
“你是不是又动心了？”
“你是不是又觉得亏欠她了？”
“你可真是可怜！”
“你不知道她私下怎么编排你，她跟多少人哭着说你是个没良心的男人！”
“你知道她最近做了什么吗？她联系了媒体，想把你‘遗忘前女友’的事曝光！”
“她不是真的放下了你，她只是想在死之前，再一次把你拉下水！”
“她不是来告别的！”
“她是来摧毁你的！”
她说得慢，但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击打在两人之间那道尚未愈合的缝隙上。
苏瑾谙看着她，终于轻轻笑了一声。
“你这么怕我？”
“你怕到这个地步了吗？”
林清浅的唇紧紧抿着，眸色沉下来。
“我怕你？”
“我不怕你！”
“我只是厌恶你—厌恶你这个总是拿‘爱情’当武器的女人！”
“你死就死，别拖着顾承泽一起下地狱！”
“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订婚的吗？”
“就在你住进ICU的那天！”
“你在里面输液，他在外面给我戴戒指！”
“你是不是觉得讽刺？”
“你不是说他会永远记得你吗？”
“可他那个时候，一边答应我，一边把你从记忆里擦干净！”
“你那么在乎的对戒，他送给我了！”
“你那么在乎的誓言，他对我说了！”
“你努力活着，就是为了看他把你的人生送给别人，是不是？”
苏瑾谙闭了闭眼，像是忍着什么。
顾承泽忽然开口，声音极低，却极稳：
“你说够了吗？”
林清浅顿了一下，转向他。
“我在说实话！”
“她快死了，她只是在拉你垫背！”
“你不信我，也该信你自己的理智！”
“你看她现在的样子，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头发都稀了！”
“你要是现在抱她回去，不到三天，你就要签病危通知书！”
“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你能接受她死在你怀里吗？”
“你真的觉得你能承受？”
“你忘了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吗？你心软得要命，她要是出点事你能活得下去吗？”
“你不是最怕失去吗？”
“她现在随时都可能死！”
“你还敢靠近她？”
她一字一句，步步紧逼，语气冷得像刀子。
可顾承泽只是看着她，眼里一片死寂。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你不是以前那个林清浅了！”
“以前你只是爱我，现在你连人都不像了！”
林清浅脸色骤变。
“你说什么？”
“你现在只想赢！”
“哪怕我死了，你都不会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