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拿命给他施压!”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
“知道什么?”
“我还在!”
“他又不知道!”
“他身体知道!”
贺晓红着眼。
“你拿命赌他的身体?”
“如果这是我和他之间最后一点牵连,我必须抓住!”
贺晓一句话堵在喉咙口,半天没说出来。
“你信我!”苏瑾谙轻轻说。
“他不会彻底把我忘记!”
“哪怕有一天他的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他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莫名其妙哭一次!”
“哪怕他亲着她,也会觉得不对劲!”
“哪怕他喊她太太,他心口也会闷!”
“他找不到我没关系!”
“他疼了就行!”
贺晓转过身,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不敢哭出声。
夜里,顾承泽失眠了。
林清浅带着酒回来,他一杯没喝。
她说。
“你是不是又梦见她了?”
他没说话。
她把杯子放下,轻轻地坐到他身边。
“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真的完了!”
“你想完?”
他头也没回。
她的眼圈红了。
“你真的就这么不心疼我?”
“我心疼她!”
“可她已经死了!”
“那我也死一半了!”
“顾承泽,你要记得—你现在是我老公!”
他终于转头看她一眼,平静而冷。
“我不是!”
“你也不是她!”
林清浅怔在原地。
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得他指尖发颤。
他慢慢地闭上眼,一遍一遍在心里念那个字。
谙。
他念一次,就觉得心疼一次。
可他还是不知道她是谁。
苏瑾谙又一次发烧,是在凌晨三点半。
贺晓发现的时候,她整个人蜷在床上,手脚冰冷,嘴唇发紫,额头烫得吓人,呼吸像是断断续续地抽着气,低低地哼出几个字。
“疼……头疼……”
“医生—”贺晓推开门冲出去,在走廊里喊了半天才有值班护士磨磨蹭蹭地出来。
“她体温多少?”
“你自己看!你看她这个样子,神志都快混了!”
护士不紧不慢地贴上温度计,又慢吞吞地去推药车。
“正常反应,她本身颅压就高!”
“你什么意思?”贺晓眼睛红了。
“她脑子里长的是瘤,你现在说正常反应?”
“我们只是基础护理,不处理急诊!”
“你他妈再说一遍?”
“贺小姐,我们不是不管,只是—林家方面没批急救处理!”
“你们要她死?”
护士抬眼看她,语气冷得很平。
“如果她不配合治疗,也没有办法!”
贺晓一拳砸在墙上,手骨都痛得发麻,她回头跑回病房,抱起苏瑾谙就往外冲。
“你干什么!”
“我送她去医院,你们谁敢拦试试?”
苏瑾谙靠在她怀里,意识已经模糊了,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
“银杏……银杏叶飞了……”
“别……别走……”
“承泽……别走……”
贺晓眼泪瞬间崩了。
“你醒醒……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
“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你别问了!”
“他是不是把她……牵的手,当成我的?”
“你别问了瑾谙……”
“我是不是……从他心里被刮走了?”
“不是……不是……”
“我好像……快找不到他了!”
“你快闭嘴—”
“晓晓,我头好疼!”
“我知道!”
“他也疼过,是不是?”
“嗯!”
“那我们一样了!”
“对,一样的!”
“那我还能……陪他多久?”
贺晓咬着牙,把脸埋进她颈窝,声音抖得像筛子。
“你得活着,活到他认得你那一天!”
苏瑾谙轻轻笑了一下。
“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你得等!”
“那你陪我!”
“我在!”
“你要是不在了,我就不等了!”
“我不走!”
“我画……我再画一片!”
“等我好点,我画……”
“你画,他会看见的!”
“他会疼的!”
“对!”
第二天下午,林清浅安排了一场私人酒会,顾承泽作为顾家代表出席。
他穿着黑色西装,神情淡淡,没什么情绪,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他右手食指根部缠了白纱。
是前一晚,他在纸上不知不觉又写了几十遍那个“谙”字,写到指节磨破,血渗进纸页。
他醒来的时候,手上全是红的。
林清浅走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把那张纸烧掉了,眼神一点没变,只问了一句:
“你又梦见她了?”
他没回应。
林清浅也没再问。
她知道,现在的他,不是恢复了什么,而是情绪残留,像慢性毒素,还没清理干净。
她早安排好第二次系统深层清洗,只等这场酒会一结束,就把他送去。
在酒会现场,她站在他身边,一手挽着他的手臂,像所有新闻照里那样,笑容得体,谈吐大方。
“顾太太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承泽真有福气!”
她听着这些话,唇角弯得更深了。
顾承泽喝了几口酒,一直没说话。
直到有一位客人笑着问:
“听说你一直在画银杏叶?”
他顿了一下。
“是!”
“喜欢?”
他点头。
“很喜欢!”
“有什么故事?”
他抬眼看着酒杯里的波光,过了很久,轻轻说:
“我不记得了!”
“但我知道我该喜欢!”
林清浅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立刻接话:
“他之前休养的时候有人送过他一张画,他就很喜欢那个形状,我说了,是偶然!”
顾承泽没说话。
酒会后,他回到房间,林清浅端来药。
他盯着那瓶药看了好久。
“这是新的?”
“对,医生说可以缓解你最近梦多的问题!”
“副作用呢?”
林清浅一笑。
“让你彻底安静!”
他接过,没说话,抬头一口吞下。
她坐在他旁边,轻轻握着他的手。
“承泽,我们快到尽头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快好了!”
“那之后呢?”
“之后你就不会再梦见她了!”
“她是谁?”
“没人!”林清浅贴着他耳朵说。
“一个过去的影子!”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习惯只有你?”
“早就该了!”
顾承泽靠在沙发上,眼睛慢慢闭上。
“那我梦里还有她,怎么办?”
林清浅眼神一点点暗下去。
“再做一次清除!”
苏瑾谙发烧退了以后,一直昏睡到夜里。
贺晓守着她,素描本一页页翻着,最后一页,是空的。
她没来得及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