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叹了口气，把她扶上楼。
“你不怕他真的不再来了？”
“他会再来的！”
苏瑾谙闭着眼说。
“他还不甘心！”
“可下一次，他会更痛！”
“就像我这几个月的每一天！”
夜色降临，工作室的灯一直没关。
苏瑾谙坐在楼上的卧室里，窗帘半拉，窗外的街灯在玻璃上映出一圈模糊的光晕。
她没说话，也没开灯，就那么坐着，披着件薄毯子，安静地看着窗外。
贺晓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把一杯热牛奶放在她床头。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至少喝点！”
苏瑾谙看了一眼杯子，没动。
贺晓坐下，小声问。
“你……后悔刚才把他赶走了吗？”
她摇了摇头。
“可你脸色比他说完那句话还难看！”
苏瑾谙低声笑了下，嗓子干得像是砂纸。
“他确实只想见我！”
“也确实……什么都没说！”
贺晓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
“他有可能真的还没想起来全部。
你觉得，他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吗？”
“嗯！”
苏瑾谙靠在椅背上，语气淡得近乎无情。
“他每次靠近我都会头疼，每次想起什么，都会昏过去。
不是巧合！”
“那你觉得是谁？”
苏瑾谙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疲倦。
“还有谁！”
“你说林清浅？”
“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还有这个胆子？”
贺晓皱着眉。
“可她凭什么？她喜欢顾承泽？就能这么做？就能篡改一个人的记忆？她把你们的过去全部抹去，替换成她自己的，顾承泽一点察觉都没有，她凭什么能做到这么彻底？”
“我不知道！”
苏瑾谙声音轻得像要断。
“但她真的做到了！”
贺晓咬着唇，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情绪憋得发狠。
“如果她真的在他脑子里动了手脚，那她简直是疯了！”
“她一直就是疯的！”
苏瑾谙闭了闭眼。
“只是以前没人相信罢了！”
“她装得太好了！”
“她长得好，背景也好，嘴又甜，对谁都一副温顺体贴的样子，谁愿意去怀疑她？谁又会相信我？”
“她以前就排挤我，从大学开始，就不断在我背后造谣，说我小心眼，耍心机，为了成绩抄袭她的论文，跟老师走得近是为了勾引……你以为那些年我为什么一直一个人？”
“不是我不合群，是我合不了那个圈！”
贺晓听到这些话，眼睛都红了。
“你为什么以前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说了也没用！”
苏瑾谙慢慢摇头。
“你也是后来才认识我，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不想别人同情我！”
“我也不需要同情！”
“我只希望能好好地，做自己的事，保护自己的人，过自己的日子！”
“结果呢？”
她闭上眼，手轻轻摸了摸脖子边的那颗细小疤痕，是当初在医院走廊摔倒时磕的。
那天她刚从病房出来，看到顾承泽站在走廊尽头，扶着林清浅的肩膀，小声地安慰她。
她站在拐角，看了很久，最后转身走掉。
就那一瞬间，心里像被活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是疼，而是空。
疼是有感觉的，空是连感觉都没有。
贺晓捏着手指，突然起身。
“那你就这么算了吗？她把你的人，她把你们的过去，你们的戒指，你们的家，她全抢了。
她还让他忘了你。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让他想起来？”
苏瑾谙没有说话。
贺晓走到她面前，低声问。
“你真的甘心？”
苏瑾谙抬眼看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淡然。
“我不甘心！”
“但我更怕的是……就算他想起来了，又能怎么样？”
贺晓哑口无言。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苏瑾谙声音轻轻的，却一字一句。
“记忆可以找回来，感情呢？”
“那些真正的情绪，那些相处的细节，那些只有我们知道的小习惯……都没了！”
“他看见我只觉得熟悉，看见她会心安！”
“你觉得我还能抢得回来什么？”
贺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我现在每一天都在倒计时！”
“你让我怎么抢？”
苏瑾谙闭了闭眼，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
“我只能守着一点点残留的东西，活下去！”
“就算没机会了，我也想平静一点走！”
贺晓声音有些哑。
“你别说这种话……”
苏瑾谙淡淡一笑，眼里没有泪，却有无尽的倦意。
“我不怕死！”
“我只是怕死之前，还被人当成笑话！”
夜色更浓的时候，林清浅的车停在了工作室楼下。
她下车之前，从包里拿出那瓶新的药剂，盯着标签看了几秒，又收回去。
她知道这一次要格外小心。
她不能再让顾承泽接触苏瑾谙。
哪怕只是一次短暂的对话，也足以让他再次产生怀疑。
再多一次，他可能就会彻底想起什么，她必须在那之前干掉所有可能。
她拎着包，一步步走上楼。
门口没锁，她轻轻一推，屋里没声，只有楼上传来微弱的灯光。
她没急着上楼，先走进大厅，目光扫过那些摆件、设计图、还有那面墙上的照片。
那照片她记得，每一张，她都见过。
有一张是她亲手从上面撕下来的。
她慢慢走过去，抬手，重新把那张撕下的贴回原位。
照片上是苏瑾谙站在展厅中央，背后是她设计的第一款获得国际大奖的作品。
她穿着一身白色礼裙，脸上没有笑，但眼神发亮。
林清浅站在照片前，忽然低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背后传来苏瑾谙的声音。
林清浅没有转头，依旧看着照片。
“我在想，你现在的生活，过得是不是比以前还舒服！”
苏瑾谙站在楼梯拐角，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没有掩饰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
林清浅慢慢转过身。
“我想说，你真的挺执着的！”
“你明知道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你还是一遍遍试图让他想起你！”
“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
“一个被抛弃的人，还要苦苦哀求那个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人回头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