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七月的夏天里,被浇了桶凉水,战墨云心里那团火,一下就被浇灭了。
她刚才是那么坦然,那么的满不在乎,看来,他是真的误会了昨天夜里江淮的话,还好昨天没有脑子一热去表白。
还好,还好。
把书揣回了怀里,战墨云也没进车里,而是就坐在了车的外面。
赶车的车夫也不敢吱声,只能是给战王爷挪了挪地方。
很快的大理寺衙门就到了,经过了几天的修缮,被大火烧过的大理寺终于是可以重新办公。
慕倾雪和战墨云一起走了进去,白泫诚都等候多时了。
“二位王爷,内室请吧。”
“好。”
时隔了几天,那两本从大火里抢出来的卷宗终于要摊开来研究了。
进了内室,室内依稀还能看见烟熏过的痕迹,不过摆设都已经擦干净了,一张铺着席子的大炕上面,摆了张长桌,长桌上还煮着一壶茶。
“我原是北方人,习惯这火炕了,现在天凉了,这炕已经烧热,两位王爷请拖鞋。”白泫诚说着率先脱了官靴。
“真不错,你这大理寺衙门竟然还有这么舒服的地方。”战墨云长在北境,自然对火炕也是习惯的。
可慕倾雪就有些为难了。
她脚小,鞋子都是做大了一寸的,这要是脱了鞋,这不露馅了么!
“那个,我,我脚凉,我就不脱鞋了吧。”
“脚凉?那正好啊,快快块,快脱了鞋子,上来暖和暖和。”白泫诚已经坐下,开始倒茶了。
“脚怎会凉,鞋子薄了么?”在战墨云那,慕倾雪掉根头发他都是在意的,何况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脱。”
硬着头皮,慕倾雪脱下了她脚上的金龙踏云靴,然后假装淡定的盘腿坐在了座前。
当然,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用衣袍将自己的脚盖上了。
因为一直在看慕倾雪的脸,战墨云也没去看她的脚,可他还是心里惦记着。
此时大理寺卿已经把各位的茶都倒好了,待一人喝了一口之后,大学士自缢案的卷宗被拿了出来。
“你们二位来之前,我看过了,今天就是来给你们分析一下这个漏洞百出的案子。”白泫诚皱着眉,语气很沉重的说了起来。
“二十年前,腊月二十八,马上就要过年了,夜里二更时,大学士府的管家何三去给大学士送茶,可是敲了半天的门,屋内都没人回应。
何三推门进去,就看见大学士悬在了书房的梁上。
大学士被从梁上放下来时后,家人发现大学士已经没气了。
其子韩雨亭说父亲不可能自缢,所以报了官。
当时的大理寺卿连夜赶了过去,什么都没说就把大学士的尸首带走了。
关于当时书房里的情况,卷宗上一概没写。
验尸报告上也只有四个字,自缢而亡,再加上这封遗书,这个案子没到第二天天亮,就结了。”
白泫诚说着那封遗书被他拿到了战墨云和慕倾雪的面前。
战墨云把遗书拿了起来,眉头紧皱。
“这是我外公的笔迹。”
“先说,这遗书可能是凶手逼大学士写的,可是我排除了这一点,因为这封看起来是大学士的遗书并不是出自大学士之手。
二位王爷都知道,大学士的一笔丹青,那可是都当做小孩子字帖用的,这世上模仿大学士字体的人多了,更有一些手艺人,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但假的就是假的,这字迹虽然看不出来是不是大学士所写,可这墨不对。
大学士府用的都是御赐的金台墨,即使过了二十年,那金台墨也不会褪色,可这遗书上面的墨,就淡的不行了。”
“果然淡。”慕倾雪是最熟悉金台墨了,因为她从小到大用的都是金台墨,她小时候写的字帖如今再拿出来,都如新墨一般。
“所以,有人伪造我外公的遗书,为了草草结案,还买通大理寺。”战墨云放下遗书,默然的开了口。
“我去吏部查过了,经手这件案子的人,半年内全都被调离京城了,当时的大理寺卿更是死在了去外地任职的路上。”白泫诚合上卷宗,又把韩雨亭意外落水案的卷宗拿了上来。
但是拿是拿上来了,却没急着打开。
“王爷,能调动官员任职的,除了先皇以外就是中枢阁的那几个人,所以这案子……”
“我说了,查破天,也要查。”慕倾雪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可她答应了战墨云了,而且,她也要还曦曌国唯一的大学士,一个公道。
“是。”白泫诚点了点头,伸手又把韩雨亭的卷宗打开了。
“韩雨亭这案子就更简单了,先是失心疯,年关还没过呢,韩雨亭就赤脚冲出了家门,然后就失踪在京城里了。
京兆府找了三个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等水渠开化之后,才被人发现了他的尸体。
但是泡的太久了,整张脸都被鱼啃食了,那身体更是十分肿胀。
确认尸体就只凭借韩雨亭身上的衣服,还有腰间的一块家传玉佩。
因为看起来顺理成章,所以韩雨亭都没有经过仵作尸检,就结案了。
最关键的是,办韩雨亭案的跟大学是案的都是同一批人。”
白泫诚的话说完了,慕倾雪指尖扣着桌子,思考了起来。
片刻之后,慕倾雪的指尖一顿。
“去吏部查,看当年那些调令都是谁下的。”
“是,我也正有此意。”
就在这时,外面有个护卫走了进来。
“大人,有公文送来了,要您去签收。”
“诶,这就来。”白泫诚跟两位王爷说了一声,就穿上鞋出去了。
等屋里终于只剩下战墨云和慕倾雪两个人时,战墨云才又抬头看向慕倾雪。
“坐累了吧,这案子不是一时半会能查清楚的,都已经等了二十年,也不差这几日了。”战墨云的意思是不想让慕倾雪太着急。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兄长,这件事,只会越差越清楚,我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慕倾雪笑了笑。
真的是坐的有点累了,慕倾雪挪了一身子,在长桌下面,伸直了一条腿。
因为慕倾雪和战墨云是对着坐的,那脚直接就伸到了战墨云的腿边。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战墨云还是没忘了那茬,就在桌下,战墨云的一只手握住了慕倾雪的脚。
“阿雪,脚还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