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芸说的字字句句，听在柳明江的耳中就像是催命的丧钟。
他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婉芸，这真的是太后说的，还是你说的？”
“呵呵，爹，有区别么？”柳婉芸笑了起来，“姑母姓柳，柳家的人她自然是都要照拂的，可前提是得有人背锅，这样，姑母才能以其他人均不知情的借口，让皇帝下旨去赦免你那一家老小，即使这话是我说的，也是一个道理啊。
我身为柳家的二小姐，自然也想保住我们这个家的。
所以，爹爹，我劝你还是尽快认罪，以免夜长梦多。”
柳婉芸说完这些，又从食篮里面拿出了纸和笔。
“姑母说了，让你把一切都写下来，我看你写完，我就能回去交差了。”
柳婉芸说着把纸和笔交到了柳明江的手里。柳明江拿着笔，身上似乎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柳明江明白，一旦他把事情都写下来了，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可他若是不写，那他定国公府怕是要彻底的覆灭，连个后人都没有了。
想了又想，柳明江终于是拿起了笔，又把纸铺平。
“好，我写。”
借着牢房里微弱的光亮，柳明江开始在纸上写起了自己这二十年来犯下的所有罪行，每一桩每一件都写非常清楚，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他一个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终于所有的事情都写清楚了，柳明江把笔一扔，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供词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给。”
柳明江只说了一个字，之后就把供词甩给了柳婉芸。
柳婉芸将那供词拿了起来，仔细的看着。
真的没有想到，他那道貌岸然的父亲，竟然干过这些坏事。
可在柳婉芸的心里，柳明江干的这些坏事都不及这些年对她母亲所犯下的罪行。
柳婉芸永远都记着，母亲临终前想要见柳明江最后一面，可柳明江因为要陪另外一个小妾，直到母亲死也没有出现在母亲的房间里。
这样的恨是柳婉芸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很好，父亲写的真好。”
放下供词，柳婉芸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柳明江。
“爹爹，女儿不孝，因为我已被封了郡主无法与您同甘苦了，这杯酒我敬你，就当给你送行了，谢谢你这十七年的养育之恩。”
柳婉芸的眼神很真诚，可这酒，柳明江却不敢接。
看着父亲的疑惑，柳婉芸笑了起来。
“爹爹这是在害怕吗？害怕我毒死你吗？
爹爹您多虑了，我真的没有必要去那么做，因为不管怎么样，你都会死。”
这会儿，柳明江是终于都看明白了，这世间最恨自己的人，就是自己这个二女儿。
他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把那杯酒接了过来。
“婉芸，爹爹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你们这些年受苦了。”
或许还是想在死前，能够得到女儿的谅解，柳明江，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当烈酒入喉之后，柳明江随手就把酒杯扔在了地上，摔个粉碎。
“爹爹，你也知道我跟我娘这些年受了很多苦吗？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知道。”
柳婉芸说着，俯身就去捡那酒杯的碎片，一片一片放在了手心里。
“今天看来，你不是不知道，而是根本就不在乎，不过不要紧，我跟你之间的父女情谊，在你喝下那一杯酒之后，就已经尽了。”
就在柳婉芸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柳明江只觉得胸口一热，一口鲜血就涌了出来，
“你，你竟然在酒里下毒？你……”
后面的话，柳明江已经说不出来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的喘着气，双眼猩红的看着自己的二女儿。
“没错，我是下毒了，可这并不是最终的结果，你不能是被毒死的，你是死于自尽”
话音落地，柳婉芸拿着那一捧酒杯的碎片，捏开柳明江的嘴，就把手里的碎片，塞到了他的嘴里。
而柳明江此时已经全身无力，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锋利的瓷片，刮破了柳明江的口腔和喉咙，鲜血如同水流一般，从他的口中淌了出来。
最后停留在柳明江眼睛里的，是柳婉芸，疯狂又邪肆的笑容。
不过柳婉芸笑着笑着，就开始大声的哭了起来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爹，爹爹你不要死啊，不要死啊……”
凄厉的哭声在天牢里那长长的走廊中传得很远很远。
牢房的守卫听见哭喊声之后赶紧跑了过来，可当他们把牢门打开时，柳明江已经瞪着血红的双眼，断了气了。
“二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牢房的守卫都有些慌了，定国公柳明江是朝廷重犯，他若在牢里不明不白的死了，整个天牢的人都会被牵连。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爹爹写下这供词之后，摔碎了酒杯，就吞了这些瓷片，我阻止不及，爹爹就……”
柳婉芸说不下去了，那哭声太过撕心裂肺，就算是旁人听着，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父女情深。
到最后，柳婉芸是哭到晕厥被抬出去的。
等白泫城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柳明江的尸体都开始发硬了。
捡起地上那染了血的供词，看着最后柳明江按下的那手印儿，白泫城确认这供词就是柳明江所写，大概是柳明江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翻身，所以为了保住他上面的那个人，就在这狱中自尽了。
至于那安心郡主过来和他说了些什么？已经都不重要了。
前后横跨二十年的案件，终于不用审，就结案了。
当年定国公为何杀害大学士，那是因为当年白之章发现了柳明江侵占田地，谋害人命的证据，白之章想去皇帝面前揭露柳明江的罪行。
可当时白之章官职太低，身为白之章老师的大学士就决定去做这个揭露之人。
可谁知，这折子还没写好呢，消息就走漏了。
为了事情不暴露，柳明江才派人去杀了大学士，并伪造了大学士的自杀假象。
二十年了，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白泫城长舒了一口气，将那份供词妥善的收了起来。
不管是大学士，还是他的老父亲，都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