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想到，说来也是巧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北境了，今天来这儿是给母亲带一些她爱吃的东西……”
一老一少，就在这点心店里聊了许久，聊着聊着，这话题就聊到了仁贤皇后的身上。
“小王爷你不知道啊，你们走了之后，我们皇后娘娘在宫里的处境非常不好。
万宁宫那位真的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管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好用的东西，全都可着万宁宫先挑，就连我们大皇子十岁生辰时都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
好在当年西域进贡了一块通体无瑕的白玉，本来这块白玉也是要记录在册的，但一旦记录在册，那玉没准就又会被万宁宫挑去。
我师哥当时是内务府的总管，他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私自将那块玉留下了，之后就送到了我们宫里。
我们娘娘看着那块玉就十分喜欢，只是这玉不能见光，所以就不能送去司珍局去雕琢。
那时我想着拿出宫外找民间的师傅雕刻，可娘娘说这块玉通体圆润，不用雕琢就已经是珍品了。
后来还是我亲自将那未经雕琢的白玉做成了一个坠子。
这白玉坠子啊，就成了大皇子十岁生辰唯一体面的礼物了。
如今想来，我们娘娘和大皇子当年真的是受了太多的委屈了。”
高公公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
可听了这些话的战墨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通体无瑕的白玉，通体无瑕的白玉……
战墨云在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念了好几遍，之后才声音低沉的又开口说道：
“公公，那白玉坠子上的流苏可是浅青色的？”
“哦？小王爷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时真的是选了很多种颜色的流苏来配，老奴当时觉得红色好看，可我家娘娘就说这玉不能随便示人，并且那红色流苏太过张扬不太适合大皇子的性子，所以太后娘娘就亲自的挑选了浅青色的流苏。
虽然玉不能示人，但是这流苏可是用了最好的材料，而且怕以后流苏会脏，就一次性让司珍局做出来了五条流苏穗子。
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皇子这五条流苏穗子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高公公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把这些话都说完时，战墨云的脸色已经非常差了。
怕是小王爷身子有些不适，高公公起身，就想告退了。
没有再留高公公叙旧，战墨云亲自将高公公送出了点心铺子。
而那边苏芜已经把要带回去的各种点心全都打包好了。
“主子，不愧是百年老年啊，他们家的点心是真好吃。除了要给夫人带的，我还又多买了一些。”
“嗯。”
战墨云只嗯了一声，就什么都没说的就往出走，苏芜跟在他的后边也不知道这罗刹碰见了原来的故人之后，为什么会变的如此失魂落魄。
可罗刹走的又太快，苏芜都没机会问问。
很快的主仆两个人回了北琅王府，但是战墨云也没停留，回自己的房间取了一样东西之后，谁都没带的又出去了。
苏芜想跟着去，但是战墨云根本就不带他。
因为战墨云的脚程很快，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到了大理寺衙门。
毕竟都很熟了，战墨云直接就找到了白泫诚。
“哎哟！这不是战王爷么，听说战王爷要走了？来跟我告别的？”
“白大人，我有件事儿问你。”
战墨云没有跟白泫诚客套，一见面就直奔主题。
“哎，王爷您说。”见战墨云脸色不好，白泫诚也让自己严肃了起来。
“四个月前，摄政王在哪儿？”
“四个月前？白泫诚先是一愣，但很快的他就想起来了。
“四个月前王爷去了一趟江南啊？”
白泫诚此话一出，战墨云就觉得自己都已经有些无法呼吸了，但是白泫诚却是没看出来战墨云有什么异常，接着说道：
“这事儿啊，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朝廷发现江南有走私私盐的行为，因为这件事情朝廷派了御史去查，可是御史什么都没查出来。
王爷一气之下就自己带着人去了春江城。
要说咱们这摄政王真是厉害，没到一个月，就把那私盐案里里外外查了个通透。
战王爷，战王爷？”
说了这么半天，白泫诚才感觉到了战墨云有什么不一样。
“战王爷你没事儿吧，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我没事，我走了。”
都没给白泫诚再多问一句的机会，战墨云转身就快步离开了大理寺。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
慕倾雪和一些军机大臣刚刚探讨完一些国事，他们一行人走在出宫的路上，
军机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在路上闲聊着，慕倾雪则跟吏部尚书一起说着今年官职任用的事情。
可说着说着慕倾雪就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了，刚才周围那些说说笑笑的声音一下就没了。
慕倾雪抬头，只见战墨云擎着一张比风雪还冷的脸朝她走了过来。
礼部尚书一见情况不好，连声都没吱就退到了一边，另外那些人全都自动自觉的给战墨云让了路。
战墨云的眼神和气势真的有点吓人，慕倾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只能是十分忐忑和尴尬的站在原地没动。
当战墨云走近时，慕倾雪对着战墨云就笑了一下。
“兄长，有……”
慕倾雪话还没说完呢，战墨云扯着她的手就把她拽到了一边的宫墙旁，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后背靠在宫墙上。
这一幕，被旁边的那些军机大臣全都看在了眼里。
本来摄政王和北琅王之间的禁断之恋这些大臣一开始还都没相信，都觉得王爷不是那种人，可今日一见这架势，就是不得不信了。
有的老臣在被这一幕臊的，直拿袖子遮眼睛。
“兄长，都看着呢，你这怎么了？”
慕倾雪没有马上推开战墨云，而是小声的询问，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这怎么一天没见战墨云就跟要吃了她一样？
努力的想了想这几日来并没有什么事情做错了，慕倾雪就有些不知所措。
“我怎么了？慕倾雪，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跟我说。”
“我……”
慕倾雪眨了眨眼睛，根本就没往那块白玉上面去想，她摇了摇头，脸上已经有了些委屈了。
“我的事兄长你都知道的呀，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都知道？你说你的事我都知道？那这块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战墨云的眼睛都有些瞪红了，他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了那块儿他刚找出来的白玉。
本来这块玉他都不想要了，可慕倾雪当时劝他留下，他听了慕倾雪的话没有扔，可也没有随身再带在身边，只和一些杂物放在了一起。
结果今天的一个巧合，终于是让他知道了这块玉的真正来历。
“说话呀，告诉我，这块玉到底是谁的？”
“这，这玉的主人你不说不想再找了吗？那身份的证明都被你烧了呀！怎么今天突然……”慕倾雪已经有些心慌了。
其实这段时间她是想把那件事情告诉战墨云的，可她又怕战墨云难受，就一直也没说。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都有些把这件事情忘了，也不知道为何他今天竟然会突然提起。
战墨云深吸了两口气，再次把身子压低，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着牙声音颤抖的说道。
“慕倾雪，孩子已经没了，我不可能再利用咱们的孩子来谋朝篡位了，你还不信任我吗？”
“兄长！”
战墨云克制又愤怒的话一说出来，慕倾雪眼中瞬间凝结出了眼泪。
“不是的，不是你想那样的！”
“那是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你有太多的机会告诉我了，可是为什么一直不说？不就是害怕我若知道此事会觊觎你们慕家的江山吗？”
这样的质问让慕倾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一开始慕倾雪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是后来她就对战墨云改变看法了。
只是这些该如何解释呢？
看着慕倾雪流泪无语愧疚的样子，战墨云一脸凄凉的笑了起来。
“说不出来话了是吧，还是说你觉得这无关紧要，我根本就不在乎？没错，就是无关紧要，我就是不在乎的。”
最后将这几句话说完，战墨云笑声更大了，他直起了身子，往后面退了几步，之后撩起自己的衣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慕倾雪的面前。
“王爷保重，明日就不用送了。”
话音落地，战墨云还对着慕倾雪磕了一个头。
等战墨云从地上站起来时，他那双刚才还满是痛苦的眼睛里已经全都是疏离和冰冷了。
这是战墨云回来这么久第一次对慕倾雪下跪，大概这也是最后一次。
慕倾雪浑身都是冷汗，她整个人靠在宫墙上，用宫墙支撑着自己几乎快要倒下的身体，而战墨云已经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了。
看了看周围那些不明所以的大臣，慕倾雪低下头眼泪就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在他刚回来时，她就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
后悔在暮春城时，她也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只是现在想来，都没有意义了，看战墨云的样子，大概是不会原谅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