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慕倾雪都是睡睡醒醒的,等白静秋把绿荷给她新煎的药端到慕倾雪的床前时,慕倾雪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散着一头长发,慕倾雪靠在床头。
“今日,府中没事吧。”
“没事,都挺好的,不过战王爷早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嗯。”慕倾雪点了点头,伸手把那碗安胎补气的药接了过来。
本来前两日都已经有些动摇了,可见了皇帝的样子,她还是没能下的了那个决心。
喝着药呢,慕倾雪无意间瞥见了白静秋头上的木簪。
她摄政王府平日虽然都是很节俭的,但也不至于让王妃娘娘戴个木簪。
“静秋,这木簪子哪来的啊。”
“啊,这是……”有些不自然的,白静秋还伸手摸了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我今日,去找苏冬意了。”白静秋是不太好意思的,即使她与慕倾雪这么多年的姐妹了。
“找他?”
“是,要交给战王爷的人,总要办的,他已经答应我了。”
“……”
慕倾雪没有马上说话,她眼眸流转了一下,把碗里剩下的药都喝了。
“他,没问别的么?”
“没有,只说给他两天时间。”
“嗯,辛苦了。”慕倾雪没办法再说其他的话,她只恨自己力不从心,有些事情单凭她一个人,肯定是无法办到的。
只是苏冬意对白静秋,一旦白静秋也……
这永远都没结果的孽缘,该如何处理啊,至于那只木簪,慕倾雪也没再提了。
晚上过了二更,慕倾雪还在书房批着折子,但是今天她不是很专心,每过一刻就会招呼一下江淮,问战墨云有没有回来。
后来都不用她再问,江淮每过一会儿就进来汇报。
就这么一直等,都等到了三更了,荷香别院依然是没有动静。
放下手中的笔,慕倾雪叹了口气。
其实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跟战墨云说什么,昨夜都已经惹了他不高兴了,今天若是见了,她又该怎么开这个口呢?
可她就是很想看他一眼。
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是慕倾雪还是再次的拿起了笔。
只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战墨云正穿着一身黑衣,看着自己的几个护卫,挖着两座旧坟。
这些日子以来,战墨云想找的关于二十年前外祖父和舅父离世的真正原因,进展的非常缓慢。
人证一个没有,物证也找不到。
昨日慕倾雪还说不想让他在留在京城,他虽然不想走,可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想再厚着脸皮留下来。
所以无奈之下,他决定来挖坟。
站在外祖父韩清义的墓穴旁边,战墨云俊颜萧瑟,冷月之下,那双眼睛里的眸光更是深的像看不见底的海。
可最让人觉得震撼的还是,一身黑衣之下包裹的修长健硕的身体,只看一个背影,就能看出来,这样的身体绝对是在残酷的战场上磨炼过的。
终于,整个封死的墓穴打开了一个能让人进入的口子,苏芜拿着火把,过来请战墨云。
“主子,墓室打开了,可以进了。”
“嗯。”
应了一声,战墨云提了一口气,就着火把的光亮,第一个走进了外祖父的墓室。
外祖父当年是大学士,是所有文官之首,可是为官清贫,这墓室里陪葬的东西除了一些书籍字画之类,竟然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战墨云心里难受,他抬手摸了摸棺材,之后就跪在了地上,很用力的给外祖父磕了三个头。
“外公,外孙不孝,来扰您老人家安宁了,可是您的死因一直都是母亲的心病,母亲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她只想在有生之年,能让天下还您一个清白。”
又是磕了三个响头,战墨云才站了起来,招呼了一下之后,两个手下先是对着棺材跪下磕头,随后二人一前一后的推开了棺盖。
先人已故二十年,皮肉早就腐烂没了,棺中只剩下衣服的碎片和一副白骨。
苏芜拿着火把在一旁照亮。
火光之下,战墨云低下头,伸手开始检查。
他从十几岁开始跟爷爷上战场,这十几年他见过的尸体太多太多,对尸骨自然也是十分熟悉,只翻看了几眼,他整个人就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了。
直起了身,堂堂恶鬼罗刹,镇守北境的王者眼圈已经红了。
咬着牙,战墨云硬生生的忍回了所有的眼泪。
二十年前,经仵作检验,大理寺复验,最后韩家人得到的结论是,大学士韩清义是自尽。
尽管韩家人说,大学士不可能自缢,但是调查的结果就是如此,并且还有那封遗书为证。
最后硬是逼的韩家人写下了同意结案书。
可事实呢?外祖父所有关节都被大力打断,脖颈更是被外力硬生生捏碎的,如此明显的重伤,怎么会是自缢而亡?
母亲这些年猜的果然不错,外祖父果然是被谋害的,并且还用了如此残忍的手段。
深吸了一口气,战墨云转身看向苏芜。
“我舅父的墓打开了么?”
“打开了。”
“走。”
在战墨云的记忆里,舅舅是个十分温和的男人,满腹诗书,才华横溢,那是被先皇誉为国之栋梁可当宰相的人。
谁知,舅舅韩雨亭在外祖父死后十天后,突然疯癫,跑出家门之后就失踪了,等再发现他时,他竟然在刚刚开化的水渠里,尸体被泡的面目全非,只能靠身上的衣着辨认。
京兆府给韩家的调查结果是,舅舅疯癫之后跑出去失足落水,又赶上了一个寒冬,所以尸体才在冰下掩埋了三月。
对此结果,先皇甚是惋惜,韩家人再一次被逼着认了。
只是,这些疑点重重的旧事,一直都困扰着母亲,战墨云不想母亲在百年之后还有遗憾,所以才开始着手调查。
他去江南也是因为那里出现了舅父韩雨亭疯癫之前作的最后一幅画,但就在他找到那副画时,他被西域的高手截杀,画被对方抢走只剩下一半,他也被一种稀有的毒物所伤。
好在有江南名医特制的解毒药,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是抹上之后,伤口不会腐烂,可治标不治本,时间已经两个多月了,那伤口却总是不好。
带着对舅舅的怀念,战墨云在行了大礼之后,韩雨亭的棺盖也被缓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