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浓烈的胭脂水粉味。
本来已成为修罗场的宴厅,竟是硬生生多了点勾栏那味。
众人循声望去,便瞧见一妖艳男子一袭黑衣,大步走来,身旁两派歌姬。歌姬们抱着琵琶,眉宇间风情万种,投向在场的宾客。
男人的五官与段沐泽有几分相像,鼻梁高挺,薄唇殷红,吊着一双桃花眼,黝黑的眸子里映着漫天星河,所到之处,无人能挪开目光。
苏浅眼眸微眯,仔仔细细的再次打量了一番来人,旋即又揉了揉眼。
再一睁开时,男人已经走近了些。
那股浓烈的胭脂水粉骤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时熟悉的墨香。
是那日马车上的男人?
那群莺莺燕燕依然在院子里卖弄姿色,段易景轻松的将庄严的丞相府沾染了几分世俗气。
“七殿下。”
唰唰唰,宾客又跪了一地。
这些人膝盖倒是不嫌疼。
苏浅闻言,本想一同跪下,却被伸出来的手扶起。
抬头,只见段易景离她近在咫尺,朱唇轻启:“今日是苏丞相寿宴,本殿下不想喧宾夺主,都起来吧。”
话落,段易景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苏浅,旋即看向段沐泽笑道:“皇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场戏着实精彩。”
“这是我与苏大小姐的私事。”段沐泽眉头轻蹙,颇有些戒备。
段沐泽也是才听说段易景要来赴宴,以段易景的性子,这等琐事自然是请不动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这个一向流连花丛的七弟带了一大堆歌姬是想作甚?
“皇兄不必如此戒备,能送出奇石这种贺礼的姑娘,必定分外有孝心,又怎会挑选父亲大寿那日私奔呢?”段易景语调朗朗。
苏浅离段易景最近,她听出段易景读奇石二字时格外得刻意,就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一般。苏浅心跳漏了一拍,她凝视着段易景,总觉得此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风流。
“难得瞧见你对一个姑娘上心。”段沐泽讽刺道。
“皇兄这话说得不对了,我对美人,从来都是格外上心的。更何况是名动皇城的美人,一有机会,我便得来瞧瞧。”说着,段易景便抬手擦过苏浅的脸。
嗯,比想象中的软嫩。
苏浅见状,条件反射往后躲,却被段易景用胳膊钳制着。
幸好很快段易景便松开了,虽说动作轻佻,却并无半点暧昧。
许是段易景沾花惹草的性格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他做出出格的举动也无人觉得不妥。
唯一不舒服的,恐怕只有苏浅了。
苏浅奋力地搓着自己被碰过的脸,暗地里问候了段易景地祖宗十八代。
“你的意思,是苏大小姐是清白的?”段沐泽的眉头都快挤出沟壑来了。
“二哥不是说过,清者自清吗?”段易景淡笑。
被无视许久的书生再次跳出来喊道:“七殿下,你可莫要被苏大小姐骗了,她一面说着与我私定终身,一面又与别的男人交好。苏大小姐表面温婉如玉,背地里却……”
“你闭嘴。”苏丞相怒喝。
这等家丑之事,从书生嘴里出来,倒像炫耀。
如今七殿下也来了,看来此事不能草草收场。
苏丞相冷着脸:“多谢二位殿下来看老臣,今日之事,老臣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苏浅从口袋偷偷摸了一把辣椒,搓了一把脸,眼眶瞬间噙泪,她哽咽道:“父亲!是这书生冤枉女儿!”
“哦?”苏丞相急声道,“既然有委屈,直说便是,为父替你撑腰。”
事态已经闹到二皇子要退婚了,就算平日里苏浅再怎么不讨苏丞相喜欢,这一刻苏丞相也万分期待峰回路转。毕竟二殿下母亲是皇后娘娘,只要能辅佐二殿下,他的丞相之路将会光明万丈。
苏浅抽泣道:“这书生早就有娘子了!一定是有心人在陷害女儿。女儿十八年来,从未做过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列祖列宗之事,还请父亲莫要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芽儿!”
芽儿小跑而出,不多时便带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妇人而来。
妇人粗布麻衣,手握杀猪刀,浑身肥油。一瞧见跪在地上的书生便气都打不来一处,拧着杀猪刀便冲向书生:“好啊!你这小子不去读书,跑到丞相府去扰人清净了?”
书生被妇人一把擒住,躲闪不得,忙哭喊道:“你你你,你认错人了吧!我没有什么娘子!”
“陈狗子!俺看你是翅膀长硬了,连俺都不认识了吧?”妇人一把抓住书生的衣领,眼珠子瞪得像圆盘,手中的杀猪刀也亮了出来,刀刃发出令人胆寒的光。
啪!那书生被吓得直接瘫软在地,若不是妇人揪着,脑门都要撞在地板上了。
妇人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冲众人诉苦,杀猪刀随着妇人激昂的情绪也在手里蹦来蹦去:“诸位官爷,这些天来,俺发现陈狗子藏了不少银子,还有一枚女子式样的玉佩。俺就是一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了吧,俺怀疑这狗子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一路跟了过来,被芽儿姑娘发现了,这才有机会跟官爷们说这些话。”
众人一阵唏嘘。
得了,这不就联系上了吗?
“你相公的确在外面有人了,还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而丞相府的大小姐欲与其私奔。”段沐泽阴阳怪气道。
他可不信什么峰回路转,在他心里,已经确信了这件事。
但下一刻,段沐泽噤声了。
因为妇人拿出了一枚玉佩,并道:“这就是那女人的玉佩!”
这玉佩质地上佳,阳光一照,属于良玉的光泽尽数显现。而玉佩上的字迹雕工精细,格外明显。
上面只刻着一个字。
琬。
苏琬的琬。
反应最为激动的是苏丞相,他一把夺过玉佩,细细端详起来,生怕自己看错了。然而,这玉佩的的确确是苏琬从小贴身佩戴,若非亲近之人,不可能拿到!
没想到与书生私通的不是苏浅,而是苏琬?
“不是我!”苏琬歇斯底里的大吼。
事情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