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云走后,程定舟在饭桌前,在手机微信里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个从未联系过的头像。
程定舟:“18:05——01:08(+1)班次:G7584次。”
也没有说更多的信息,把高冷的范儿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虽然不喜欢有男生对肖一云别有用心,可在安全一事上,他宁愿放下他的原则。况且贺知韩也不算是半路杀出来的不知根底的人,他对肖一云的企图在当自己问到时,也毫不避讳,坦诚的态度,让程定舟直觉他是可以暂且信任的。
贺知韩这个时间点确实还在休息,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消息。这让程定舟刚刚在心里给他判定的值得信任产生一丝怀疑,他可不了解贺知韩的工作性质,只以为是对方已读不回。
其实贺知韩昨晚根本没有睡好,发完微信后,想到肖一云的作息时间肯定一早就会看到自己的微信,他就更不敢深睡。他想的是她会怎么回复?她还记不记得昨晚的通话?昨晚和她哥的坦白,她哥哥会不会告诉她?如果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一系列问题折磨得他辗转反侧,像等待判决结果的疑犯。第N次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后,还放在手边的手机轻微震动,他再次被惊醒。
拿出手机看,微信居然是被他备注为「她的哥哥」发来的,信息内容是很简单的一条高铁班次,没有多余的语言。看了出发地和目的地,他已有了猜测,只是心中仍有疑惑。
贺知韩:“这是……她的高铁班次?”
程定舟:“嗯,到的时间太晚了,我不放心。”
贺知韩:“我会按时去接她,你放心,程哥。”
程定舟:“哼。”很傲娇的一个字。
贺知韩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程哥,昨晚的事,你有没有告诉她。”
程定舟:“你想得倒是美,如果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她。”程定舟心想,你还想着占我便宜,自己不敢开口说的话,还指望他这个哥哥来说。
贺知韩很简单的回复了几个字:“知道了,我会安全送她回去的。”
程定舟:“少点花花肠子,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没有威慑力的一句威胁。
手机这头的贺知韩勾起唇角,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回道:“嗯,收到!”
贺知韩的心情一下开朗,他的秘密又多一个人知道,而且那人还是肖一云身边亲近的人,感觉很奇妙。
虽然他此时已经毫无睡意,奈何时间还太早,现在下床走动发出声响会影响到室友,他也只得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他刷到肖一云昨天那条朋友圈,她发的「日出日落,和这世间的一切,我都喜欢」
他心想,
我不在意日升月落,也不曾留意这世间的一切。
我只喜欢你。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只觉心里突然被一种叫“思念”的东西爬满。
在他们重逢前,肖一云对自己来说看不到摸不着。但他知道,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看同样的天气预报,呼吸同样的空气,走在同样的街道,抬头时,是同一片天。有这些,他便得以知足。
可是,自他们重逢后,他才惊觉那些都不够。在同一个城市,他会担心她是不是不开心了,看同一片天空的时候,他会担心,是不是马上会下雨,她带伞了吗,一呼一吸间,他想的是她今天有喜欢的人了吗。一向自视沉稳的他,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不确定变得神经敏感。
而现在,她不过是短暂离开了几天。意识里的警报立马提醒他,在这座城市,又只剩下贺知韩一个人。
不可言说的落寞,和肆意生长的思念,快将他一口一口吞噬。
好在,不用多久,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就回来了。
贺知韩自嘲的摇摇头,他好像理解别人说的了。
「思念无声最是伤人」
贺知韩及时打住自己疯长的情绪,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点事,掏出微信。
贺知韩:“帮我把车开到俱乐部门口停车场,钥匙放保安那儿。”
王珂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现在是早上八点半,不是晚上八点半。”
贺知韩:“谢了,兄弟,晚上有用。”
王珂然:“你不是明天才放假吗?晚上有时间出去?”
贺知韩:“下班后。”
王珂然:“下班后?你下班都快十二点了,这么晚出去做贼?”
贺知韩:“去接人。”
王珂然嗅到了八卦,问:“上次那个美女?不然我想不出其他答案。”
贺知韩现在很坦然,不装了,谁问都如实说:“嗯,她晚上1点过才到,太晚了打车不安全。”
王珂然:“啧啧啧……酸。”
贺知韩:“我白天没空,你帮我把车放那儿,谢谢。”
王珂然:“这些都是小事,反正我放假在家。不过,找时间你得让你女朋友请我吃饭啊。”
贺知韩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手指在手机上输入:“那你可要天天烧高香,盼她早点成我女朋友。”
王珂然不可思议道:“你……哎,我怎么说你好呢,太逊色了,哥们儿。”
贺知韩心情不错,不和他一般见识,只再三叮嘱让他把车开过来。
程定舟并没有叮嘱让保密要去接肖一云的事,贺知韩竟很默契的没有开口去本人面前求证。
下午和晚上的训练,队友和教练发现可乐选手像打了鸡血般,状态非常饱满,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总决赛。
说到比赛,昨天星火战队赢下比赛,宣告本周比赛日星火的比赛已经全部打完。常规赛第一轮组内互相交手,一共五场比赛,星火已经打完三场,以三场全胜的战绩,暂列小组第一。
俱乐部里没有节假日一说,每周一能准时休息,就是最人性化的安排。国庆假日前几天,背靠背打了两场比赛,后面几天时间可算是没有这么紧张,所以俱乐部还是如往常般,安排周一休息。
训练室里,休息间隙,阿金在攒局:“晚上下班,一起去门口吃口烧烤?”
CC、黄柚没有异议,小兮明天一大早要出门,约了女朋友,不想这么晚出去。
“可乐,你呢?”阿金问。
“我就不去了,我晚上出去一趟。”
CC不由得好奇,问:“下班都11点过了,你去哪?”
阿金虽也不明所以,可他对贺知韩最近的状态还是稍微一知半解,大概了解他这么晚出去干嘛,于是开口解围道:“别管他,就我们仨去呗。”说完不怀好意地向贺知韩投去一个眼神,暗示让他感谢自己出言解围。
贺知韩眼角微微上扬,并没有再出言解释,可是他干净明亮的笑容已经说明他此时难掩的好心情。
程定舟送肖一云到高铁站,兴许是受航班大面积取消的影响,候车大厅里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落座的空位。程定舟有些后悔,他应该坚持留她晚一天走,看现在大厅里的状况,足以想象一会儿上车后,肯定也不好过。
他商量的语气,问:“这么多人,要不,咱后天坐飞机走?”
“没关系,别担心,你回去吧,反正我身上也没行李,随便哪个角落就能坐。”
说不心疼是假的,虽然家里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可肖一云还从来没一个人体验过这堪比春运的场景。肖一云也知道程定舟肯定是不放心,温声劝慰:“哥,我没这么娇气。你看看周围这些,谁不是大包小包。看那边,人家一看就比我年纪小。”
程定舟眼光并没随着肖一云指的方向看去,他不用看也知道,车站机场这种地方,本就是社会形形色色人群的缩影,这里的人各不相同,又都一样的匆忙无措的不断奔赴。知道自己劝不了,程定舟也不再白费功夫。
“嗯,其他不重要,手机要揣好,注意安全,到地方给我发消息,无论多晚。”程定舟嘱咐。
“好的,哥你快走吧,你一会儿还得开车回市里,你也注意安全。”
程定舟看一眼时间,肖一云的班次快到检票时间,也不多逗留。
“拜拜,一路顺风,我下个月来看你。”
肖一云只当是程定舟以为自己舍不得离开,故意这么安慰她的。实则,程定舟打的主意是,下个月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去一趟江城,要当面敲打敲打贺知韩那小子。
肖一云对今晚即将到来的漫长旅程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上车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的估计还是太保守。
列车刚到站,月台上候车的乘客们纷纷涌入车厢,寻找自己的座位。走道上和肖一云一样没买到座位的人很多,大家都挤在狭窄的空位上。有人经过时,只能小心翼翼的侧身让路,把身子缩到最小的幅度,才勉强能挤过一个人。
肖一云的车票是程定舟帮她参谋着买的,一小段一小段分开购买,这一段没有座位。她需要站两个小时,到站后,下一段才勉强买到一个二等座,那时候她才有地方可以休息。
列车刚刚启动,车厢内并没有安静下来,乘客们的交谈声、小孩儿的哭闹声、手机外放音乐声、还有高声讲电话的声音,宛如一场热闹的交响乐。车厢内广播声不断,提醒乘客注意列车运行信息、到站时间等。列车就在嘈杂和有序的矛盾中,正常如约的前进。
待列车稍微平稳后,肖一云仗着自己小小的身形,身边也没有行李,只带了早上出门时拿的笔记本电脑。艰难地越过人群,一路挤到两节列车连接处,这里虽然也已被人占领,好在地方和别地儿相比更大。肖一云缩缩身子,勉强将自己塞在仅有的一个空缺里。
她还穿着优雅的白色裙子呢,这时候根本顾不上美不美,趁着没人和她抢地方,一屁股坐下去。坐下后将裙摆认真整理,长长的白色裙摆盖住并拢的双膝。她即便再不管不顾自己的形象,穿着裙子也不敢乱动,就保持着双手抱膝压住裙摆的姿势,一路颠簸。
已经记不得如此蜷着蜷了多久,只记得腿发麻又不敢伸展开的窘迫,一路坚持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盼来了列车进站。这是一个小站点,上车的人并不多,停车时间也只有3分钟。
肖一云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用平生最快速度冲下车,再按照车票上显示的车厢座位跑去。
终于,在狼狈不堪的两个多小时后,她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