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刚上车到现在，因为贺知韩一直在旁边，肖一云的视线不敢偏移。直到现在，她才有机会四处打量车内的空间。
将放下的座椅调至正常高度，这时她才看到脚边地上的外套，想来是睡觉时贺知韩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自己刚刚一脚蹬在了地上。她捡起衣服，轻轻拍打几下，车内很干净，没有将衣服沾染上明显的灰尘。抖落干净衣服，想了一下，还是将它规整的折叠好，打算放回后座上。
侧身时，看到后座上的袋子里，是贺知韩买的吃的。她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反倒是很口渴，想要喝水。注意到袋子里有一杯饮料，不知是咖啡还是果汁，伸手去够杯子。
尝试性的浅浅抿一口，竟然是白开水，肖一云眉眼舒展，然后一口气喝掉大半杯。
他这个人，还挺周到。
肖一云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再整理好衣裙，开门下车去。
贺知韩在便利店的落地玻璃前，目光穿透夜色，始终定格在停在路边的白色车上。所以他第一时间注意到，车门缓缓开启，肖一云从车内下来，她的身影在街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用手整理了一下被夜风吹起的长发，目光在四处探寻。
贺知韩将捏在手上的一次性纸杯团成团，起身出门时，顺手扔进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在找我？”
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肖一云面前。
肖一云用手指尴尬的触碰鼻尖，声音低低的，染上一丝将亮未亮时分的清冷。
“就是想和你道谢，刚刚没看到你。”
“睡好了？”
肖一云点点头，“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回去了。”
说着转身回到车旁，打算去拿遗落在后座上的电脑。
见肖一云脸上的疲惫褪去几分，脸蛋上只余清秀柔和，眼里的兵荒马乱也散去，明亮得仿佛含着星辰。
“上车，聊聊？”
贺知韩不打算轻易放过肖一云，今天这样的机会不是时时能遇上的。但凡今天两人没有交流出一个结果，依着肖一云的个性，极有可能回去后装作无事发生，再有意无意地减少和自己的联系。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在怕什么？这四处都有监控的，我如果意图不轨，不会把车停在这。”
贺知韩用玩笑的口吻，试图打消肖一云的顾虑和不安。
肖一云依言，乖乖的复又坐回老位置。
贺知韩后一步坐上车，抬手打开车内的灯光。头顶橘黄色的灯光洒下，竟给这方天地添上一分不易察觉的暧昧。
“衣服披上，江城已经入秋了，小心感冒。”
说着，刚刚才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被他的大手一把拎过来，放在肖一云的腿上。
肖一云没将外套穿上，只是顺着衣服被丢过来的样子，随意展开搭在膝盖上。
都说人在紧张时，会装作在忙的样子，肖一云如是，贺知韩也如是。
“你睡觉前，我说的话你应该记得吧？别当做梦话忘了。”
贺知韩首先打破平静，奈何肖一云并不接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哎。”贺知韩叹气，转过身子，让自己面对肖一云的方向。
第一次，贺知韩没有如常般的绅士和随和，带些强硬的，扳过肖一云的身子，让她不得不和自己对视。
“肖一云，我说我喜欢你，是认真而且严肃的，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随便玩玩。”
他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热烈，眼神深邃如车外的夜空。灼热的眼神让肖一云不敢直视，眼神躲闪，意味明显的逃避。
贺知韩拿她没办法，放松钳制住她的手，再开口时，是低沉近乎宠溺的声音。
“水水，所以，你能回答我一句吗？”
语气里的蛊惑和恳求，让肖一云从头皮到脚趾都酥酥麻麻的，像是有微弱的电流，在她体内循环。
“贺知韩，你这样，让我很不知所措。”肖一云终于开口。
贺知韩回身坐好，端端正正，两人之间又恢复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肢体语言，是在鼓励肖一云继续往下说。
“我们真正认识的时间很短，我并不认为两个人之间，在短时间内产生的超出控制的情绪叫做喜欢。
或许，只是因为我是在这个陌生地方，对你来说唯一比较熟悉的人，你把这种特别的好感，误以为是喜欢。
况且，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多数时间我都很无聊。而你不一样，你现在的经历，可以见到的有趣的事还很多，你可以慢慢选，时间久了你大概就能分出来，好感和喜欢不一样。”
贺知韩脸上是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说完了？”
贺知韩的目光始终保持平视，以至于肖一云转过头想去看他表情时，需要歪着脑袋。
就在肖一云以为贺知韩要出言反驳时，她观察到他眉梢不经意的轻微上挑。不动声色的，贺知韩从裤子口袋摸出手机，噼里啪啦许久，不知道在手机上按什么。
“叮！”微信提示音响起，在这个空间和此时紧张的氛围里，有些格格不入。
“看你手机。”贺知韩语气平淡。
肖一云去翻自己的手机，取出来时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微信消息。
解锁，打开。
来自微信好友HZH，一个纯黑色，并且眼生的头像。
“我喜欢你，不止现在。”
肖一云表情凝固在脸上，像是被时间定格住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间没法去思考眼前发生的事。
微信对话框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条「我喜欢你，不止现在。」突兀的躺在聊天记录里。
这不是肖一云给贺知韩备注的微信号，甚至眼前这个微信号自己都未备注过，更记不得是何时加过好友。
“所以，这能不能反驳你刚刚的话？”
贺知韩有些恶劣的说。
“我脑子有点乱了，我们能不能回头再说。”肖一云开口。
贺知韩哪肯放过她，乘胜追击。
“如你所见，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
我知道你脑瓜里现在在想什么，无非是在你还没考虑清楚前，想和我划清界限。我对你好，你很困扰，因为你无法以相同的程度回予我，你觉得是在占我便宜。
水水，我不急，你可以慢慢想。将我喜欢你这件事，尽管往你那套道德逻辑上套，我有的是时间，等得了。
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剥夺我对你好的权利。你有你的做人标准，我有我的处事方式，你不能强迫我按照你的方式来做，那对我也太不公平了。”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贺知韩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知道肖一云的顾虑，也清楚肖一云逃避的理由。
这些顾虑，理由，不是自己今天说几句话就能立马打消的，他可以给她充足的时间，直到想清楚为止。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我自己都替你想不出理由。”
贺知韩今天的举动着实让肖一云有不小的震撼，先是一个隐藏多年的微信号，再是一番让人跌破眼镜的表白。
肖一云此刻唯一真实的想法就是，自己何德何能。
在自己的认知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没有特别闪光的性格，没有有趣的灵魂，没有热烈的追求，没有能上台面的谈吐……平庸到连自己有时候都嫌弃自己。
她无论怎么想都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在她毫无亮点的身上找到值得喜欢的地方。特别是像贺知韩那么一个如春日暖阳般的人，他见识过更好的世界，又怎么会甘心停留在自己这方无趣的天地。
贺知韩语气轻松：“水水，其实你远比你自己刻画出的自己更吸引人，只是你没发觉而已。你随和但是有原则，你有坚持但又顾及他人，你善良却又好打抱不平……还有很多，你如果给我机会，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肖一云瞠目结舌，贺知韩嘴里的人，怎么看都不是自己。
“快天亮了，陪我吃个早餐？我饿一晚上了。”
肖一云想到，自己在车上睡了多久，这个人就在外边坐了多久。心里泛起愧疚，自然点头同意。
还有
嘴上说着最不留情面的话，心里却柔软无比。
贺知韩在心里暗道。
“这附近哪里有吃早餐的？你给我指路。”贺知韩打燃车子，对肖一云温柔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