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曲阳县昨日的雪比大河村更大些。
城外，积雪没过鞋底。
进了城，城内的主干道地面倒是没有积雪，只留下一点湿漉漉的痕迹，显然是被清扫过了。
其他小道还没来的及铲雪，屋顶上和地面上都是白白的。
一片银装素裹。
城里来往的人和商贩很多，比平安镇上热闹很多。
一年即将到头，趁着这时候出来挣一波钱的大有人在。
什么冰糖葫芦、糖人、面人之类的小摊比比皆是。
李采芹紧紧跟在江明月身后，好奇又兴奋地四下张望，平日的冷静老成在此刻褪去，终于露出些许十来岁孩子该有的活泼劲儿。
江明月走着走着感觉身后稍微停了一下，回头一看，李采芹眼巴巴盯着旁边小贩的冰糖葫芦棍子，眼里满是渴望。
她径直走到过去，“老板，糖葫芦来两串。”
李采芹立刻跟做错了事情一样低下头，“二嫂子，不用花钱买，我不想吃这个。”
她不该盯着看的。
让二嫂子误会了，还破费去买。
江明月摇摇头：“我想吃糖葫芦，还要管你想不想吃？”
糖葫芦老板见年纪大的这姑娘是做主的，麻利地取下两串刚做好没多久的糖葫芦，“承惠四文。”
江明月掏出四文钱递给老板，接过两串糖葫芦，然后塞了一串到李采芹手里。
已经凝固的糖浆晶莹剔透，包裹住里面红艳艳的山楂，看起来鲜艳诱人。
李采芹还想推拒，被江明月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咬了一口糖葫芦，然后被又冰又酸的口感激得一张脸蛋皱巴巴的。
江明月毫不留情嘲笑她：“哈哈哈哈哈哈……”
李采芹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二嫂子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她自己不会这样吗？
还真不会。
两人走远，糖葫芦老板送了热情响亮的一嗓子：“客官慢走。”
旁边酒楼的二楼窗户，江风收回视线，笑了笑：
“曲阳县百姓富足，关系和睦，全赖郑大人治理有方。”
郑县令竟也坐在这个包厢里，略有得意地捋了把自己的胡子。
“江大人谬赞了，来来来，咱们继续喝。”
江风坐下来，满上酒杯，继续跟郑县令推杯换盏，脑子里却止不住地回想刚刚看到的那道身影。
好熟悉。
他在曲阳县只剩下祖母和大伯一家四个亲人，不可能跟一个小姑娘有交集，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江明月对县城不大熟。
先是自己找路，然后又问了半天，才最终摸到了马公子送的那个铺面。
位置极好，在闹市，又是主干道。
旁边的店全部都在营业，客栈酒楼脂粉铺子饭馆点心铺子应有尽有，只有那一家铺面关着，清理得干干净净。
“诶，你们看啥呢？”旁边客栈似乎生意一般，店小二搓着手在门口溜号，跟她们搭话。
江明月看了他一眼。
那小二自来熟，没人接话也能继续说下去，“那间铺子原本是家当铺，上个月突然说不开了，要换老板，三天不到的时间就收拾得干干净净，店说关就关，但就是没看到新老板出现。”
“你说说，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一间二层临街的铺子，关了一个多月，多可惜！
要一直开着，一个月少说能挣上百两银子。”
“新老板真是财大气粗，我们这些穷人看着都觉得可惜，人家不当回事儿。”
“看你们二位穿着，不像有钱人家。该不会是之前当了冬衣在这家当铺，天冷了想来赎，结果发现店没了吧？”
店小二觉得自己猜中了。
一拍大腿。
“嗨，那你们还挺惨的。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当铺搬的地方不远，你沿着这条路走三条街就能看见。或者前边走一段路能看到另外一家当铺。”
江明月终于接了一句话。
“这位小哥，多谢提醒，但是不用了。”
说罢，她掏出跟地契附在一起的钥匙，打开尘封了一个月的门锁，走了进去。
李采芹连忙跟上，冲店小二笑了笑，算是道谢。
店小二瞪大了眼睛。
刚刚那女的是不是掏出钥匙开了隔壁的门？
他揉揉眼睛，再睁开，人家真的进去了。
莫非她们就是这间铺子的新老板？
那为啥还穿得那么寒酸啊！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他这么厚的脸皮都忍不住有点臊。
“小二！又跑哪儿去躲懒了？！赶紧过来干活！”店内传来掌柜的怒吼。
店小二一激灵，顾不得在意那对奇怪的姐妹，赶紧跑回去。
可不能让掌柜的逮到机会扣工钱。
江明月在店里上下转了一圈。
收拾得很干净，窗户都封好的，没有积很多灰尘，只是空气太久不流通有股闷闷的味道。
李采芹为江明月高兴。
“二嫂子，有这么一间铺子，你就可以自己开店卖卤鸭了！”
自己开店当老板，怎么说都应该比给镇上的酒家供货挣钱。
江明月点点头：“我正有此意，但你也看到了，这条街上食肆酒楼不少，要能立足下来，光是卤鸭不太够，还得多研究点新奇菜式。”
李采芹佩服道：“还是二嫂子考虑周到。”
“不过开店什么的，最快也是明年开春之后的事情。店铺要重新装修，菜式要研究，我们手头的钱还得攒攒。”
江明月倒不觉得放着可惜。
反正是白送的。
李采芹立刻说：“我的工钱二嫂子可以用，下次也可以给我少发一些。”
江明月无语凝噎，随即拍了下她脑袋。
“我说，你都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还敢说这种话，是不是想挨揍？给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说。”
李采芹捂着有点痛的脑门。
“嗯……二嫂子实在缺钱，我的钱可以借给你，凭咱俩的交情不用给利息，到时候生意做起来了给我涨工钱就行。”她幽怨道。
江明月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不过用不着，钱这种东西，挣挣就有了。你那点都不够塞牙缝的，还是琢磨着自个儿想怎么花吧。”
这小圣母总算被她掰正了一点。
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