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桐都察觉到不对了,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今日便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世。”
爸掀开被子,坐直了身子,我妈确实背过身坐在床上,不看我们。
我听着爸娓娓道来,他说,沈家这个家族本就是一个族内通婚的家族,为了守护血脉的纯正,从来都是一对父女生一双儿女,然后两人再结婚,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到了我父母这一辈,奶奶生下了这对儿女之后,我爸天赋异禀,生而不同于寻常孩子,极为聪明,但是却五识尽丧。但是从小就表现出了对外族女子的兴趣,奶奶怕他不能接受娶自己的妹妹,就一直跟她说,妹妹沈黎玫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孤儿,和大伯二伯是兄妹。
其实,大伯二伯才是那对抱回来的孩子,而父亲也信了。
因为从小,她觉得母亲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奶奶也在有意培养他们之间的男女之情,兄妹之情和男女之情其实世界上很多人都分不清楚,更何况奶奶有意混淆,父亲也很快坠入情网。
起初,他并不敢表露,毕竟这还是自己的妹妹。
可是奶奶发现之后,非但没有阻止他们,反而很支持,这也让他们不胜欣喜,自然而然的很快在一起了。
本来两个人也是欢天喜地的结婚,很快我妈就怀孕了,可是到医院检查的时候却发现腹中胎儿并不健全,身体上有些许畸形,恐怕就算生下来也养不大。
这便是同族通婚的弊端,父亲是何其聪明,自己五识尽丧,女儿也身体不全,他究其原因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妻子根本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又爱又恨,却顾及到我妈肚子里还有一个我,受不得刺激,否则母子惧损,所以一直没有声张。
后来,他尝试过很多方法来救治尚在腹中的我,不管伤天害理也好,还是有损阴德也罢,身为父亲,他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耻,也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孩子生下来就不健全。
他也是个生而不全的人,知道那种差异于旁人的感觉有多不舒服。
为了救我,他确实做了很多的错事,就比如在祖坟一直对我纠缠不休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被父亲骗过来祭祀的,父亲用剥皮定魂之术将她的皮剥下来,然后削肉剔骨把肉献祭给了旁门邪道,皮子就掩埋了。那女人只剩一副骨架,到处扒别人的皮,每个三年就要换一次。
所以在祖坟她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也是她的仇人,这才一直想剥我的皮。
兴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一劳永逸,结束这种不停的去找皮囊来换给自己的日子。
“爸,难道你不知道旁门左道多邪术,你不是救我而是害我吗?”
我承认他作为一个父亲,想要极力拯救自己的女儿,确实苦心孤诣。而我作为他的女儿,说出这番话的确也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该知道如此只能加深我的罪孽。
我爸长叹了口气,脸色难看,“我何尝不知道,我当时是疯魔了,可是尝试了那么多办法,也没能救了你,我很苦恼。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我先天就缺失的五识居然回来了,脑子里衍生出一个印记,来自北太帝君。”
我看了看禹蛰兮,原来他也有参与其中。
对,他早就说过,沈家为我逆天改命,他不会让父亲遭天罚惨死,他们是之前就见过的。
禹蛰兮这时接过父亲的话,“本座知晓,沈家有为你逆天改命的本事,当时本座遍寻六界无果,只好将你的阴魂投入轮回台,恢复你父亲的五识,承诺保他性命无虞,作为交换,他需要护你平安出生,并且为你改上一个极好的命格。”
怪不得,每个人对我说我的命格极好,这极好的背后有多大的付出啊,禹蛰兮千年的寻找,和父亲多年来的苦心孤诣。
母亲在生下我之后,看到我身体健全,五识不缺,喜不自胜。
那时,父亲才告诉她原因,却也省略了禹蛰兮这一段,所以才会有了我在铜镜里看到的那一幕。
母亲是爱她的丈夫的,所以她宁愿不要女儿。
我妈坐在那一头,开口的时候悔恨交加,“我若是知道,当时打下孩子就是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借着天罚一事桃之夭夭,沈长道,到底多狠的心,能让你抛妻弃女?可你却也不曾告诉我,我们是兄妹!若不是你那场莫须有的葬礼之上,母亲情急之下说出真相,我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丈夫和女儿都天生残缺,你瞒我瞒的好辛苦!”
“妈,所以这就是你和奶奶一直不和睦的原因吗?”
“没错!”我妈的情绪开始激动了起来,“我和她怎么和睦,若不是她谎称我是抱养来的弃婴,我怎么会爱上我的哥哥?若不是她甘愿同族通婚,我的丈夫又怎么会离开我们母女!”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的父母何其无辜,他们也不过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我想他们之间是有真爱的吧。若不是真爱,父亲也不至于明知道是娶了自己的妹妹,也不忍说出真相一走了之,甚至为了我这个本就不该出生的女儿煞费苦心。
若不是真爱,母亲也不会苦守这么多年,明明和奶奶不和睦,却留下来为她养老。
只是这份真爱于父亲而言,更像是枷锁吧,所以他桃之夭夭,就算是心里百般不忍,也只能远远观望。
“爸,离开对你而言,才轻松是吗?”
我爸沉沉的看了我一眼,有些痛苦的抱着头,把脸埋在自己的双膝之上,“我知道我娶了自己的妹妹那一刻开始,我就再也不能正视自己。那是我心里逃不开的枷锁,活在这个枷锁里,让我一辈子都透不过气。”
“呵。”我妈突然冷笑了一声,“所以以桐十八岁的大劫你也全然不顾,留我一个人面对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