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那个。”温翘望着他空茫的眼神,有点惭愧,“对不起,其实我……”
“麻烦你了。”霍靳尧声音低哑,没让她说下去。
说完,他拉起被子躺了下去,转过身,背对着她。
温翘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那个……这么长时间了,你要不要去个厕所?”
男人闭上眼睛。
“喝水呢?”
男人将被子拉到头顶。
温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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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温翘端着粥,小心地要喂他。
霍靳尧抬手挡开。
粥差点洒了,温翘气到了,“你有什么脾气直接发,别像钝刀子似的一点点割。”
霍靳尧:“我的意思不用喂,我自己来。”
“你这样怎么吃?”
“总要习惯。”他语气平静,“万一永远好不了,总不能一辈子靠别人照顾。”
温翘沉了沉气,“不至于。”
“万一呢?”
她喉咙沉默了一会儿,“先吃饭吧,要凉了。”
霍靳尧抬起头,没有焦距的眼睛却像能看进她心里似的。
温翘,即便如此,也换不得你的回头?
“你放心,不会赖上你。”他说。
这顿饭,霍靳尧还是坚持自己吃完,看不见,没有准头,粥洒了一半在身上。
温翘请了假,整个下午都守在病房,霍靳尧始终没跟她说话,就好像她根本不存在。
仿佛失明的不只是他的眼睛,连带着那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霍靳尧,也一并消失了。
温翘抿着唇,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
挺好的。
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目的达到了。
只要等他康复,就可以一拍两散。
晚上,温翘下楼买了饭,回来时,刚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
霍靳尧在条理清晰地在交代工作。
她一把推开门,紧紧盯着他:“霍靳尧,你真的看不见了?”
“先这样。”他对电话那头简短交代完,转过脸“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温翘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如果你看不见,是怎么拨出号码的?”
“小艺,打电话给程偃。”
“好的。”
人和语音助手,一问一答,流畅自然。
温翘声音低了下来:“抱歉。”
霍靳尧语气淡漠:“我不会缠着你,放心,我霍靳尧还没那么没皮没脸。”
温翘:“……最好说到做到。”
霍靳尧大多时候都在电话里处理工作,不打电话时,也几乎不开口说话。
温翘就自己刷刷手机。
吃饭时各吃各的,互不打扰。
霍靳尧学东西一向很快,三四顿饭之后,就不再怎么洒饭菜了。
两人就这么不冷不热地处到了第二天晚饭后。
霍靳尧好几次朝她的方向“看”去。
温翘正和程恰恰、舟舟视频,但还是察觉到了,便对儿子说:“告诉干妈,妈妈这边有点事,晚点再打给她。”
“好的妈妈,我明天想去看爸爸。”
“行。”
挂了电话,温翘走到床边,“是要去卫生间吗?”
霍靳尧抿了抿唇,神色却挺冷淡:“能不能……帮我拿样东西?”
温翘:“你说,拿什么?”
他偏过脸,声音很低:“贴身穿的。”
“贴身的?内裤啊?没问题,我回公寓帮你拿……”
他别扭了半天才说出来的东西,她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嚷了出来。
霍靳尧下意识伸手想捂她的嘴,却没掌握好高度,一不小心按到了她胸前。
温翘:“霍靳尧!”
他像触电般缩回手,“……抱歉。”
面对一个“失明”还脑部受伤的人,温翘没法像以前那样一巴掌甩过去。
“哟哟哟,这什么情况?一个两个的,脸红成这样?”韩子跃和程墨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说话的是韩子跃。
温翘向后退了一步,“正好,你们陪他一会儿,我回家拿点东西。”
她抓起车钥匙就走了。
“怎么,记仇了?”韩子跃扯了把椅子坐下。
霍靳尧:“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程墨深挑眉:“还是护得跟什么似的。”
霍靳尧不接话了。
韩子跃朝程墨深抬抬下巴:“深哥,你说吧。”
“说什么?”霍靳尧朝两人的方向“看”去。
程墨深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说温翘是怎么把你‘卖’了个好价钱的。”
霍靳尧下颌微微一紧,“如果你俩是来看我笑话的,可以滚了。”
两人无声偷笑了会儿,程墨深才继续:“温翘给贺母请的律师,根本不是做无罪辩护的。”
他故意顿了一下,直到霍靳尧眉头蹙起,才接着说:“那是北城最有名的离婚律师,是帮她打离婚官司的。”
霍靳尧:“离婚官司?”
韩子跃插话:“就算用手段,贺母最多判五年八年,出来之后不到六十岁,这把年纪,没老公,没儿子,没娘家,没生存技能,怎么活?温翘答应帮她分贺父的半壁家产。”
霍靳尧只应了一声:“哦。”
“‘哦’?”
韩子跃诧异挑眉。
就这反应?
程墨深笑笑:“看来后面的话也没必要说了。”
霍靳尧:“什么话?”
韩子跃:“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霍靳尧皱眉,即便看不见,那绷紧的脸色,依旧让人发怵。
“行行行,我说。”程墨深接过话,“贺母原本提出的条件的确是无罪辩护,你猜温翘怎么说?她说:‘你伤了我的人,怎么还有脸提这种要求?’”
霍靳尧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极轻地抬了一下,又迅速抿住。
韩子跃指着霍靳尧,话却是对程墨深说的,“瞧见没,还骄矜上了。”
程墨深:“虽然温翘和我妹妹打小在一起玩,但感觉也就那样,不差,但也没特别到哪去,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撒手了。”
韩子跃:“切,你才知道,四年前尧哥被他爹下药,温翘那战斗力,霍老头差点当场入土。”
程墨深:“那你昨天还那态度?”
韩子跃挠头,“这不是一时着急嘛。”
霍靳尧“看向”他,眉眼冷肃,“我不希望有下次。”
韩子跃明白,这是警告,也就是看在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不然下场不会比贺衍强哪去。
这两货都一样,自已的人,自已可以怼,可以欺负,别人碰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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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翘去了霍靳尧的公寓,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正要从抽屉里拿袜子时,不小心带落了一本旧日记。
霍靳尧这种人,怎么看都不会像小女生那样偷偷写心事的,估计是工作记录吧,温翘也没打算看。
可本子掉在地上时摊了开来,她一眼就瞥见了自己的名字。
鬼使神差的,她捡起来,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