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每一天都像孟夏刚回来的那天一样该有多好。
可是不行啊,他们要面对的太多了。
孟夏发觉梁所忆不对劲,是从成亲前一个月开始的。
梁所忆出奇地粘着他,几乎一刻都不分开,就好像……
就好像过不了多久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了一样,可是怎么会呢?他们不是要成亲了吗?
“所忆,”孟夏轻轻捧着她的脸“你最近怎么了?”
梁所忆把饭菜端上桌子,走来走去的忙得很“没怎么啊。”她笑笑,随即躲避了他的眼神。
“皇上已经答应我们成亲了,可我怎么觉得你……没那么高兴呢?”孟夏问。
梁所忆“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啊?”
孟夏“……你,我不知道……”
梁所忆抱着他“孟夏,你多虑了。”她对孟夏笑,眼里纯粹的爱意暴露无遗。
孟夏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
又是夜里,梁所忆站在梯子上,又在张望着排云阁外头,她说“我们能不能在宫里走走。”
“好,也对,你来宫里这么久了,是不是还没有去过御花园?”孟夏对她伸出手,两人的手相触碰的一瞬间,孟夏便用力抓住了梁所忆,拥她入怀里。
两人漫步在御花园里。白日里,从梯子上看去,御花园的花儿很是明媚,娇艳欲滴的,赏心悦目。还有皇上的妃子时常在里面散步、游玩。
她好羡慕,心想若是有一日能光明正大地在这里走一走,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她把这话和孟夏说了,孟夏笑道“怎么,还有比和我成亲更幸福的事?”
梁所忆笑倒在他怀里“没有啦……”
那天晚上梁所忆问了他许多话,“若是你没有遇上我,还会不会想要娶个妻子?”
孟夏仔细思忖了一阵,说“伴君如伴虎,我想,我娶亲了是对那个女子不负责任了。若没有你,我应当不会娶亲。”
梁所忆佯怒“那你便不怕辜负了我?”
孟夏停下,笑着俯身亲她“你看,我是不是时常亲你?”
梁所忆的脸颊有些发红,点头“你是想避开了那问题?那可不行……”
“听我说完,”孟夏拉起她的手,继续走“我从前觉得,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人生非要经历的,我二十有八了,却没有拉过女子的手。”
“他们说我坐怀不乱。”
“可我看到你,就想亲你,就想抱你,就想和你……”
“打住……”梁所忆红着脸打断。
孟夏笑道“所以,唯有娶了你,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做尽情爱之事。”
梁所忆“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知道,”孟夏坦白道“我从前没有喜欢过别人,不知道如何才是喜欢,如何才是爱。”
梁所忆“那你就确定你是真心喜欢我,想要和我成亲的?”
“傻瓜,若是不确信,我怎么会娶你?”孟夏道“事实上,若不是去南部那几天,我也许还会不明白我对你究竟是何感情。”
“因为在南部的时候,我很想你。”
“想你到发疯。”
梁所忆忍俊不禁。
对于梁所忆的这个反应,孟夏很是生气“笑什么?”
梁所忆“没什么……只是从前你在我眼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很难想到你思念到疯的样子。”
孟夏“不错啊,现在竟然‘温润如玉’一词都会用了?”
梁所忆笑嗔“瞧不起谁呢?”
两人打闹一阵,梁所忆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有些……想我娘了。”
孟夏蓦地蹙眉“想她做什么?”
“她虽然总打我,还把我扔了,但……我挺想让她来看看我,看我现在的模样,看我成亲,看我……”她眼里已经含了泪,转头看向孟夏“嫁给了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她哽咽“让她后悔……”
孟夏轻轻抱着她,揽着她的肩膀,擦去了她的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从前的事情,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她紧紧抱着孟夏,用尽全身的力气哭“林子里很黑我真的很怕的啊……”
“我也不想的!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是我啊……”
孟夏狠狠地把她揉进怀里,整个身躯将她包裹住,试图以这种方式安慰她,告诉她自己在这儿。
“不会了,不会了,所忆。”孟夏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我在这儿。”
婚期将近,整个皇宫都热闹起来。毕竟孟夏在皇宫里人缘很好,婚宴也邀请了很多人。
把梁所忆从排云阁接到孟府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若是加上了诸多的繁文缛节,变显得十分复杂庄严。
孟夏也越来越忙,忙着规划路线,忙着量体裁衣,忙着布置洞房。
梁所忆总抱怨他最近越来越少来排云阁了,孟夏哄道,成亲是件大事,他必须要亲自监督着才安心。
梁所忆“那,以后你纳妾的时候,也会这么认真吗?”
“纳妾?”孟夏瞠目“你觉得我会纳妾吗?”
梁所忆也是惊愕“难道,纳妾不是规矩吗?”
“哪儿来的规矩,你从哪儿听来的?”孟夏被气笑了。
梁所忆还有理有据“我见过的男子,都有妻妾,为数众多,再看皇上,三宫六院,佳丽三千……”
“行了行了,”孟夏笑着打断“你学的这些词儿倒都是对的,但在我这儿可不行。”
他脱了外衣,把梁所忆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看到了吗?”
梁所忆闷闷地问“看什么?”
“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梁所忆害臊地推开他“油嘴滑舌!”
孟夏笑着把她搂进怀里“我的娘子会的越来越多了,都敢推相公了?”
梁所忆在他怀里笑,只觉得,这应当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日子。
按照成亲的习俗,成亲前两天,新人是不能见面的。迫于无奈,梁所忆和孟夏不能再见面了。
孟夏走前,梁所忆再三叮嘱“你一定要进我的房门来接我,一定要来。”
孟夏虽然想不通,但还是答应了。
那是梁所忆觉得时间过得最快的两天,有时候,她不想时间那么快就过去。虽然见不到孟夏,却能想到他此刻是快乐的,便觉得够知足了。
“怎么越发没有笑模样了?”绿禾代孟夏来瞧她“只是两天而已,有那么难过吗?”
梁所忆扯了个笑容,道“没有,只是有些害怕。”
“是了,”绿禾一副“我是过来人”的神情道“我从前在宫外遇见成亲的,看那新娘子也没多高兴,大多的还真是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梁所忆被她逗笑“那大概就是心不甘情不愿……”
“也许吧。”绿禾漫不经心的。
梁所忆“孟夏如何了?”
“孟大人啊,”绿禾很是激动“孟大人比你还夸张,日日在孟府门前张望,企图穿过宫墙看到你呢!你说,是不是所有男子快成亲了都会变傻?”
梁所忆忍俊不禁“他当真如此?”
绿禾“是啊,到时候你好好嘲笑嘲笑他。”
梁所忆但笑不语,看着手里的信,慢慢出神了。
孟夏和梁所忆的婚宴不算奢华,也是梁所忆再三要求一切从简就好,因为婚期短,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
孟夏本想慢慢来,好好筹备一番,给梁所忆一个极为盛大的仪式,但梁所忆不答应。她说,她等不及了,要快点嫁给他。
起初孟夏没有过多反应,知道婚宴当天他才咂摸过味儿来。
按规矩新郎官不能进新娘子的房,但那一日,孟夏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不顾所有人的阻拦,进了梁所忆的寝殿。
梁所忆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面,身着红装,此刻正笑着看镜子里的孟夏。
“来啦?”她说。
孟夏“嗯。”他走到她身后,俯身轻摸她的脸“怎么了呢,大喜的日子。”
梁所忆没有说话,只是笑,可孟夏却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我们喝交杯酒吧。在这儿。”梁所忆起身,拉着他的手走到桌子旁,拿起一对杯子,递给他一个。
孟夏接过来,眼睛却死死盯着梁所忆。
他的声音不住地颤抖。“所忆……”
梁所忆的眼里也有泪,但还是笑着“孟夏,为难你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要筹备这么多……”
“我是你夫君,应当多费心的。”孟夏说着,两人手臂相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依然不死心,拉住她的手,试图把她拉到门外去“走啊,我接你去孟府。”
“孟夏……”梁所忆停住脚。
“走啊!”孟夏颤抖着身体嘶吼“我带你走,我带你走啊,你一定能出去的……”
梁所忆死命拉住他“孟夏!你别出去……你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外面的绿禾很是着急,在外面踱步许久,却怎么都不见孟夏出来,眼看要过了吉时,她慌忙去开梁所忆的房门,却发现梁所忆的房间像是一个被封死的盒子,没有门,没有窗户,密不透风。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孟夏抱着梁所忆坐在床上,强忍住泪水问着。
梁所忆的声音已经有些虚弱“不说这个好吗?孟夏,你……说点儿高兴的。”
“好,好啊。”孟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一滴眼泪却默不作声落了下来。“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呢。”
“是啊,孟夏,”梁所忆一直在叫他的名字“孟夏,孟夏……”
孟夏也一声声答应“哎,我在。”
“相公。”梁所忆忽然笑着说,孟夏也下意识答应,反应过来后也破涕而笑,随即又答应了一声。
梁所忆“他们说,我虽然好了,但骨子里还是妖,你信吗?”
孟夏摇头“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娘子,我的娘子怎么会是妖呢?”
“我也这么说,可他们不信……”
他们不信啊……
孟夏死死压住自己痛哭的声音,在心里嘶吼了千万次。
“所忆……”孟夏“一定有办法的,你别……”
“你又来了……”梁所忆的语气就像是妻子在嗔怪相公。
和从前一样,孟夏也哄她“好好好,我不说。”
“相公,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梁所忆强忍住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但是,我、我现在不想死,我想和你去孟府……”
孟夏的嘴唇在颤抖,他努力平静下声线,“是啊,我带你走啊,所忆。你不是最听我的话的吗?怎么今天不乖了……”
梁所忆耳边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只当孟夏还在等着自己说,她便继续说下去“孟夏,你说你很喜欢我的,我死后,你不能再娶了……”
“我心肠恶毒,就是想……你是我一个人的相公。”
“相公,”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孟夏“再也没有比和你成亲更幸福的事了。”
后来,梁所忆再也没有说话,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怀里的人已经没有气息了,孟夏心里很清楚,但他依然抱着梁所忆,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抱得紧。
“所忆,我带你回孟府。”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眼前的路,他早已看不清了。但他能看到门的方向。
他去开门,门外依然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他忽然呆愣住,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梁所忆。
“明明这么好的天气……”
“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怎么这么不听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