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手脚麻利地盛了一碗稀粥，又夹了一点野菜，端到夏秋面前。
“快，趁着他们还没来，赶紧喝几口。”
夏秋笑了。原来娘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忍气吞声不知反抗。
“娘，你也赶紧吃几口。待会儿好和他们理论一番。”
夏秋才喝了几口稀粥，就听到“咚咚咚”拐杖杵地的响声。
夏老太太站在灶房的门口，原本就怒气冲冲的脸上，在看到夏秋手里捧着的碗后，更加气急败坏。
“好哇！怪不得家里天天吃食都不够，感情是你们娘俩一直在吃独食呢。你俩出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夏老太太是从来不进灶房的。
虽然是乡下老太太，但是一家之主的派头十足。
自从两个儿媳妇进门，二十来年，她再也没进过灶房。
王氏看了一眼夏秋，先低头出了低矮的灶房。
夏秋赶紧先吸了几口稀粥，感到肚子里有货了，才放下碗，跟着出了灶房。
夏家的女人们就这样在小院子里聚齐了。
夏翠翠十分有眼色地搬来了夏家唯一一张太师椅，扶着夏老太太坐下。
大伯母和夏翠翠分别站在夏老太太两边，十分有气势。
夏老太太“咚咚”敲了两下地，开口说道：
“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有些话也是该说清楚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早在老二不在了的时候，按照咱们村里的规矩，老二家的就该带着秋儿回到娘家去才是正理。也是我当年心太软，留下了老二家的。我老太太本是一片好心，谁知到了今天，居然会坑了自己。”
“现在村里谁不说我们家的闲话？老夏家的脸都丢尽了。”
说到这里，夏老太太的拐杖又连敲了好几下地，简直要把地怼出个坑来。
“出了这事，秋儿的亲事自然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这都是她自己做下的，也怪不到别人！但是连累到她堂哥堂姐的亲事，这却是不行的。不过，现在还有一个补救的办法。我老太太就替你们做主了。”
夏老太太说一句，两边夏翠翠和大伯母便连连点头，并发出“对”“没错”的赞同声音。
夏秋觉得她们好似相声里逗哏的，不由得笑出了声。
夏老太太三人齐刷刷朝夏秋看过来，目光仿佛要吃人。
“方才老大家的跑来对我说，秋儿这丫头疯了，胡言乱语的。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秋儿这丫头是有些不正常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笑出来，看来是一点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娘，我还能骗你不成。这丫头刚才还跟我顶嘴呢。”
“对，祖母。她刚才竟敢打我。我手现在还疼呢。”
大伯母和夏翠翠自然是趁机煽风点火。
“看来是女大不中留。老二家的，收拾收拾，过几天就送秋儿这丫头嫁去秀才家。”
夏秋和王氏都愣住了。
下午的时候，遇到李秀才，他确实有意让傻子与夏秋结亲，但是王氏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了。
难道，李秀才还是来提亲了？
“娘，可是李秀才来提亲了？”
王氏问道。
夏老太太横了王氏一眼：
“哼！这几天我也在等着那个穷秀才来家里提亲呢，谁知左等右等都不来。也是，秀才家小子虽然是个傻子，可小时候也是读过书的，聪明着呢。他们不来提亲，明显是嫌弃秋儿丫头呢。你养的好女儿，连个傻子都嫌弃。”
“那娘怎么要送秋儿去李秀才家？”
“你还有别的法子吗？你放心，秀才家不来提亲，我明天就请个媒婆到秀才家去。这样他们家还不愿意，我倒贴嫁妆也要把秋儿送去。秋儿怎么说也是我孙女，祖母也是心疼的……”
夏老太太一脸傲慢地说着，仿佛把夏秋送去给傻子做媳妇是什么天大的恩典一样，话里话外甚至有些“便宜你了”的意思。
这可把夏秋的下巴都惊得掉下来了。
“老太太，你这话可真是搞笑。我是什么阿猫阿狗吗？你想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你做决定之前，能不能跟我和我娘商量一下？”
“咚咚”，夏老太太抬起拐杖，威严地敲击着地面。
“你看看这院子里，哪个不比你辈分高？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辈分高就有理了吗？年纪大也不能欺负人。方才分明是大伯母不讲理在先，我不过是分辩了几句。若不是大伯母自己心里有鬼，又何必怕我说出来？打架也是因为堂姐先动的手，我不过是自保。”
几句话，将三个人都怼到了。
这下好比捅了马蜂窝一般，激起了三个女人的疯狂谩骂和指责。
王氏在她们三人的口水攻击之下，都忍不住连连后退。
夏秋却反而兴奋了起来。谁怕谁呀？
“住嘴！”
她跳起来，大喝一声，将众人镇住。
“刚才祖母也说过了，我和我娘早就该离开这个家了。反正我们如今相处得也不愉快，不如趁此机会，分家吧。”
夏老太太眉毛跳了一下。
她从前是巴不得这两个讨嫌货赶紧走的。
但那是让她们两个乖乖不拿一根针线地走，而不是分家。
王氏虽然不入老太太的眼，但是却是做农活的一把好手。
夏老太太对这个二儿媳妇的好处还是知道的。
若是把王氏赶走了，那这家里的活儿谁来干？
“反正你早晚要嫁去秀才家，这样就只剩你娘一个人了，还分什么家？分了家让你娘一个人怎么活？我可是看你娘一个人，怪可怜见的，就勉强收留她。”
夏老太太依然一副“我这都是为你们好”“便宜你们了”的施舍姿态。
奈何有人不吃这一套。
“呵呵。我是不会去嫁给那个傻子的。我和我娘会一直在一起。我们要分家。老太太不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去找里正。老太太也说了，本来我们家的这种情况，早就该分家的。我相信里正大人，也会同意我们分家的。”
夏秋冷静地扔下这些话，就看到夏老太太的脸不自然地抖动着。
“死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点家务事，你要闹道里正面前？是要把家仇外扬吗？你是皮痒吗？你今晚不要吃饭了，在房里好好反思反思。真是反了天了，敢威胁长辈了！还有你，今晚也不需吃饭！”
夏老太太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因为太过气愤，都忘记了用拐杖敲地了。
她指着夏秋和王氏，命令她们两个晚上不能吃晚饭。
一旁的夏翠翠和大伯母脸上现出得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