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额头汗如雨下，转身低头行礼。
“阮嬷嬷，您叫我？”
虽然她已经极力在压制自己了，声音依然有几分颤抖。
一抬头，却正看见夏秋站在阮嬷嬷身边。
梅娘脑子里“嗡”的一声。
两人四目相对，夏秋朝梅娘意味深长地一笑。
“梅娘，随我来。”
阮嬷嬷缓缓说着，抬脚朝院子里走去。梅娘硬着头皮跟上。
不一时，三人来到屋内。
“坐吧。”阮嬷嬷招呼着另外的两人。
小丫鬟端了茶过来。
梅娘原本满心里都是赴死的悲壮，却见阮嬷嬷又是让座，又是上茶，一颗心顿时就又有了希望。
阮嬷嬷态度这样好，应该不是那件事吧。
“这位是夏秋姑娘，是来和府里做生意的。你们秀坊每日不是都有很多废掉的绣品么？”
阮嬷嬷端着茶碗，撇着茶叶沫子，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
梅娘听到阮嬷嬷提到那些不要的绣品，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紧张地捏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
“你收拾收拾，卖给这位夏姑娘。一来呢，也免得那些东西堆在那里浪费，二来呢，也可以给你们这些绣娘们，增加一些额外的收入。我已经禀告过夫人了，夫人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就由你负责。”
阮嬷嬷说完，缓缓喝了一口茶。
梅娘额上的汗珠吧嗒落地，心也落回了胸腔。
她好奇地朝夏秋看去，却见夏秋依然意味深长地笑着。
“你可听见了？”
见梅娘发着呆，阮嬷嬷问了一句。
“是。”梅娘忙应答。
“夫人说了，这些个小钱呢，就由你们秀坊支配。你是秀坊的管事，就由你来分配吧。这些日子，为了准备太后娘娘的寿礼，你们绣娘们都辛苦了。这一份收入，就作为对你们的嘉奖吧。将来寿礼绣得好了，夫人还有另外的赏赐。总之，你叫丫头们好好绣。将来只有好处。”
梅娘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件好事。
“去吧。具体的细节，你和夏姑娘商议。”
“是。”梅娘点头。
夏秋笑着向阮嬷嬷说道：“那我这就去和梅娘商议价格啦。”
阮嬷嬷也咯咯笑着说：“去吧。不过，你可不要欺负我们梅娘老实，把价格压得太低。”
又向梅娘道：“这个价格可是很要紧的，关系着你们秀坊的丫头们的利益。你可要多要一点啊。”
说罢，高声笑了起来。
夏秋和梅娘一起向阮嬷嬷告退。
出了屋子，两人并肩走着，过了一会儿，见周围无人。
梅娘这才说道：“夏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梅娘，你不是应该感激我吗？我这可是把你的生意合法化了呀。”夏秋微笑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的人，一定是因为暂时有困难，才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
“可是，你和花苑秀坊之间，终究只能是地下交易，见不得光的。何况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旦被发现，你就会是今天那个小厮的下场。”
梅娘的脑海浮现出那个小厮血肉模糊的身体，经不住脸色发白。
“没错，这么做，可能你暂时的收入会减少，因为你要和所有的绣娘平分收益。但是，你是想拿很多钱，却要承担很大的风险，还是拿少一点，但是却可以高枕无忧呢？”
梅娘犹豫了一瞬。
若不是家中实在需要钱，谁会选择铤而走险呢？
自从她做了那样的事，每天都从噩梦中惊醒。这种整日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又何尝愿意？
“自然是选择高枕无忧。”她小声说道。
夏秋释然地一笑：“这就对了。再说，你现在收益减少，只是暂时的。只要你跟我合作，我保你以后有的是银子赚。”
梅娘看着夏秋，眼中神色不定。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吗？”夏秋自信地说道，“刚才你也看到了，这可是我说服了阮嬷嬷，让她同意把府内不要的绣品卖给我了。也是我说服她，同意把卖绣品的钱不充公，而是作为给你们绣娘们的补贴。从这件事中，你还能看不出来我的能力吗？”
梅娘经不住连连点头。
确实，若不是亲耳听到，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府里会同意这样的事情。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这个，要保密。”夏秋调皮地眨了眨眼。
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
她只是对阮嬷嬷说，看起来府里的绣娘都很累，压力也很大，这样不利于绣娘们的劳动积极性，需要一点奖励来调动绣娘们的积极性。
而最好的奖励，便是真金白银了。
阮嬷嬷自然追问怎样去激励绣娘们。
夏秋就说出了这个法子来。
一开始阮嬷嬷还不同意，说阮府好歹也是将军的家眷，断然做不出卖绣品换钱的事情来。
这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他们阮府落魄到什么地步了呢。
夏秋反驳道：“若是把卖绣品的钱，分给这些绣娘们，就完全不一样了。绣娘们得了钱，一是劳动积极性会提高，二，她们遇到了亲近的人，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别的府里的下人，听见了，只会羡慕你们阮府的这个做法，赞扬你们阮府体恤下人。嬷嬷所担忧的事情，绝对不会存在。”
当时阮嬷嬷一听，赞许地点头，说道：“你这个小丫头，很有些鬼点子。”
夏秋得意地笑了。
其实，像阮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是很愿意多体恤下人的。只是，平常没有人提出这一点，也就没有人去做。
现在既然有人提出来了，而且，只要付出一点点，就能提高绣娘们练习的积极性，为什么不去做呢？
所以，夏秋的提议，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上次我说过，花苑秀坊给你多少钱，我多给你两成，怎么样？”夏秋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梅娘点头：“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花苑秀坊了？”
夏秋捂嘴笑了。
那花苑秀坊，知道梅娘这生意做得见不得光的，因此把价格压得极低的。
所以，就算是夏秋现在把价格增加了两成，价格也依然是在合理的范围内。
当下，夏秋便从梅娘那里，拿了一大包绣品，欢欢喜喜去了王老板的鸿远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