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后悔了,后悔放苏悦离开。
于是他选择将我永远囚禁在他身边。
哪怕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我不是苏悦。
而他的苏悦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故意打翻药碗,将结痂的伤口撕裂开,然后看着赵颐不厌其烦地替我换了一碗又一碗药,慌乱地替我包扎。
好像只有让他痛苦,才能让我觉得畅快。
我恨他,我也恨苏悦。
更恨这颗会偏袒赵颐的心。
苏悦说在她的世界,她有爱人,所以她不爱赵颐。
可是她忘了,她用的是我的身体。
我的心,早就爱上了赵颐。
但是由不得它了,我要它明白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我变得格外乖张。
我要赵颐替我洗脚,否则我就不睡觉。
将他书房的画像撕成碎片,扔给他:“画得太丑了,我不喜欢。”
一把火烧了苏悦以前住的偏殿,看着赵颐握紧拳头,最后只能跪在火光里失声痛苦。
然后我忍着胸口的剧痛,哈哈大笑。
他已经没有了苏悦,不敢再失去我了。
可我又做了什么呢?
如果没有苏悦,那我本该在那冰天雪地里,同爹娘开开心心地长大。
或许到了年纪,爹娘会替我相看人家,将我嫁出去。
或许,我也会有一个很爱我的丈夫。
可是不可能了,我被困在这里,我的心被困在这里。
变成了苏悦曾经来过的证明,变成了赵颐寄托哀思的物品。
赵颐由着我胡闹。
是他自己说,除了放我走,他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我不允许再有人提起关于苏悦的一切,摧毁了一切她来过的证明。
除了我。
在很久很久以后,除了我同赵颐,再不会有人记得,曾有一位叫苏悦的女子,来过这个世界。
我让他亲手画了我的画像,重新挂起来。
告诉所有人,他爱的人叫唐秣。
每晚入睡之前,他必须说三遍“我爱唐秣”,我才会睡觉。
他知道的,人长时间不睡觉是会死的。
有时候我会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隐忍,质问他:“你怎么不笑了,你不是最喜欢笑了吗?”
“你笑啊!”
伸手将他的唇掰开:“笑啊,我让你笑!”
然后他突然用力将我的手握住,看我布满泪水的脸不知所措。
他松开,我就背过身去,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
无数个夜里,我哭,他也哭。
有时候,我会哭到喘不过来气,转过身祈求地看他:“赵颐,你忘了她好不好?”
“你试着爱我好不好?”
“不然,我去学,我去学她,你就当我是她好不好?”
可是这样的我让我觉得恶心,我立马爬到床沿干呕。
他想过来扶我,被我一把甩开。
好多次,我恨不得将我的心掏出来,放到砧板上剁成肉泥。
后来我折腾累了,躺在床上同他四目相对,伸手用指腹缓缓拂过他的眉。
他会借势将我拉到怀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眼底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可眸子依旧死寂,看不出一丝情绪。
“睡吧。”他似祈求。
我扯出一抹苦笑,偏着头提醒他:“你还没说你爱唐秣呢?”
未等他开口我又一头栽进他胸前,任泪水打湿他的胸膛,却流不进他心里,沉沉地睡过去。
宫里的宫女又换了一批,新来的宫女最小不过十三岁。
她们得了闲,聚在一起悄悄讨论赵颐对我的宠爱,然后在看见身后的我时,慌张地跪到地上。
我却突然放声大笑,告诉她们重重有赏!
她们不知道苏悦的存在真好,这样她们就会觉得赵颐爱的人就是我。
他可以为了我放下帝王的威严给我洗脚,亲手替我画像,不厌其烦地哄我睡觉,甚至是当着一众宫人的面告诉他们,他爱唐秣。
笑着笑着我又哭,哭得几近哽咽,吓得一旁的宫人连忙去找赵颐。
赵颐来的时候我已经哭累了,呆呆地坐在地上,倒有几分初见赵颐时他那般万念俱灰的模样。
他过来扶我,被我甩开。
我告诉他:“我不是苏悦。”
他不顾我的反对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我知道。”
可我最难过的,就是他知道。
那一刻,我宁愿他不知道,我宁愿他就当我是苏悦。
这样他在对我好的时候,我就不会那么难过。
我还没折腾出毛病,倒是皇后先病了。
她爹将她接回去养病,我又一次站到宫墙上,目送她的马车越来越远。
天又下起了雪,赵颐从身后出来,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我哈一口气:“赵颐,放我走吧。”
他沉默,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我身上。
我转过头捧起他的脸,有雪花在我眼角融化,像一滴泪。
“那你爱我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