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暖气迎面扑来,宋桃将披风搭到一旁的架子上。这才抬头看向燕北楚,“怕你没吃饱,所以来问问。”
宋桃面色不自然的说道。
燕北楚挑挑眉头,“来下盘棋怎么样?“
宋桃这才注意,燕北楚面前的棋盘上摆着一副残局,黑白棋相互厮杀,却势均力敌。
燕北楚此时手执白子,在说话间的功夫就已落下,将黑棋重重包围,但同样白棋的弱势也就此闪现,分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
宋凝眉心一跳,这才抬起头仔细观察燕北楚面上的神情,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几招的功夫,黑子便以落败,宋凝眨眨眼,柔声道。“你一直都知道我棋艺不如你,现在非要来戳戳我的戾气才甘心是吗?”
燕北楚一席白袍懒懒的卧在身后的靠垫上,茶杯上方冒出袅袅热气,越发的衬托他面色白暂,身姿挺拔。
宋桃见他不动声色的模样,忽然间了然,燕北楚目的不在于她是否陪他下棋,他只是想要一个结果罢了。
这结果无非就是,不是他死便是亡。
宋凝被她心中忽然冒出的猜测,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她直觉,燕北楚今日不同寻常的表现和他那日进宫有关联。
“你还没说,皇上怎么忽然间回到建安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凝将茶叶放在透明的瓷杯内,上面还漂浮着颜色艳丽的桃花。
这是成婚以后,燕北楚被她养下的习惯。
燕北楚还曾笑称,现在除了她煮的茶别人的茶真是入口难咽。
袅袅水汽,燕北楚本就漆黑的眉目如同夜晚内漆黑的夜空,宋桃一转眼,见到书桌上还有一副燕北楚没做完的画,就如同那墨汁般,漆黑绚丽。
“皇上遇刺了,在行宫。”他轻声说道,和往常一样清冽的嗓音,但听到宋桃的耳里无端地发冷。
遇刺这么大的事情,现在已经在建安城传开,甚至是戒备森严。做为楚王妃,宋桃不可能听不到风声。她将桃花浸泡干净后,转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但皇兄并没有怀疑我,也没有选择架空我的兵权。甚至于,他连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好了。”
因为惊讶,宋桃抬头直直的看向他。眸中闪过惊讶疑惑不解到最后归于平静,缓缓浮现一丝……了然。
自古皇上最怕就是死,手足之情在皇家是最不值钱的。皇上明明心里极为忌惮燕北楚,可以说扶持燕北楚就是为了与皇后一脉互相抵制。
如今太子是皇后所出,皇上是不会甘心的。
除非有皇上更为看重的子嗣出现,而紫萱还未生产,那么皇上在意的只有……
“皇上想立太子南飞登基?“
燕北楚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忽而端起面前已经冷下的茶轻抿一口。“燕澜回来了,就算紫萱肚子里的孩子再得到重视,也不如那位与皇后一脉又彻骨仇恨的子嗣重要不是吗?”燕北楚垂下眼睑,眸中晦暗不明。
就算在重要又能如何,皇上或许是对燕澜母子心中有愧。但他最在意的还是这个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稳固的江山。
如今内忧外患,燕澜有对抗皇后的仇恨,而他有对抗外族的能力,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虽然宋桃心中早有猜测,但得到燕北楚亲口证实,她心中仍是一惊。
那是不是就证明,他们真的走到了对立面。
“在想什么?”对面传来男人好听的声音。
宋桃摇摇头,轻声询问。“那皇上叫你去皇宫的目的?”
“让我毕生之年,扶持燕澜登基。”
扶持燕澜登基……
外面的风愈发的大,不知道何时,一小扇木窗被风吹开,一缕冷风就像在玩捉迷藏般,吹进宋桃的衣领内。
宋桃微微打个哆嗦,看着窗外又有些阴沉的天气,是不是在平静的表面下,建安城也将迎来一场暴风雨?
燕北楚起身,冷风也毫不留情地向他吹去,宋桃这时候才注意到,燕北楚最近越发的消瘦,长长的袍子挂在他的身上,虽然身姿挺拔如松,但未免也太空荡了些。
燕北楚将窗户关好,室内又是一片温暖。此时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亦有些温柔。“你别怕,有我燕北楚在的一天,就不会有你和我孩儿一天的苦难日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燕北楚仔细观察皇上,发现他瞳孔浑散,恐怕时日无多。
燕北楚一直都记着,上面那位,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而大家都被他所展现出来的温和所迷惑,忘记了皇上当年登基时的心狠手辣。
恐怕,就算他扶持燕澜登基,他也不会落下什么好下场。
燕北楚的目光落在宋凝身上,将她搂入怀中,如果她和燕澜关系匪浅的话,此时看上去应该也是好事。
一眨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宋凝的身子愈发的不便,虽说已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但她纤细的四肢挺个大肚子也实在是难受。
这么仔细算来,紫萱应该也快生了吧?
赶到十一月生产,倒也是个好兆头。
和后院女儿家的平静不同,朝堂上倒是一片腥风血雨。
燕澜的归来,在原本尚算平静的朝堂上犹如一颗石子而引起惊涛骇浪。
虽然皇上极为看重紫萱肚子内的龙嗣,但在皇后等人眼中并不为惧,就算在得皇上宠爱如何,说到底也就是母妃卑微的小娃娃。
可是突然冒出来的燕澜不一样,短短半个月在朝堂上就展现出惊人的治国之略,在不成器的太子对比下,颇得朝中的老古董看重。
并且他的身份,还是先太子,自有一帮忠臣拥护。
现在燕澜不仅得到皇上的看重,一向不参加党派的燕北楚居然也站在燕澜的身后。
这让李尚书,怎么能不恐慌不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