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赶到交通厅时已经是十一点半，按常理，这个时间省厅里来办事的干部已经少了，尤其是从乡镇上来的。
按理说，别说苏阳这个级别，就算是县长、县委书记来，交通厅的领导都懒得多看一眼。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规矩——一个乡镇干部都跑到交通厅来办事，那县里的领导岂不是要跑到京城去？正常情况下，都是各市的政府一二把手才会直接到省厅申请项目。
果不其然，苏阳刚到交通厅大门口就被拦住了。
“哎，你干什么呢？就往里面闯，这是你随便能来的地方吗？”门口传达室大爷冲着苏阳喊了一嗓子。
苏阳说：“我是来见段厅长的。”
传达室大爷冷冷道：“你谁呀？就来见段厅长？这里每一个进来的人都说是要见段厅长，段厅长有那么多功夫见你们这些人吗？从哪来的回哪去！”
苏阳对省里面这些狐假虎威的门卫真是服了——明明就是个看门的，却总觉得自己比下面来的处级干部都牛逼。
“好啊，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不过待会儿要是段厅长找过来，你可别后悔。”苏阳一点都不惯着这传达室大爷。这种人吃拿卡要习惯了，要想进大门，最起码得给两包华子，这是规矩。像苏阳这种直接往里闯的，人家当然要拿捏一把。
当然，这种人也看人下菜碟。要是进来的是个戴眼镜、穿行政夹克、后面还跟着几个人的，他不但不敢拦，还得笑脸相迎。可苏阳又年轻，进来后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办事的。门卫大爷别的能力没有，看人倒是有两把刷子。
“段厅长来找你？我还真就不相信！要是段厅长找你，我直接头撞死在这里！你什么身份、什么级别，也配让段厅长找你？信不信我打电话叫保卫处的把你带走？”传达室老头情绪激动起来。
像苏阳这种人他是头一次见——没给好处也就罢了，说话还这么冲，这大门他能让苏阳进去吗？
苏阳的火气也上来了，冷然道：“我说好听点，你就是个门卫；说难听点，你就是个看门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权利阻挡来办事的人？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好处？”
“你想都别想！能在这里办事的都是国家干部，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他们的权利是人民给的，何况是你？”
“你们这些人的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
说完，苏阳迈开大步直接往里进。传达室老头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拉扯，可他的身体素质哪能和苏阳比？
苏阳就如同拖着死狗一样，拖着老头往里走。他极力遏制着心头的愤怒，不然转身踹一脚，能把这老头直接踹死。
“哎，我说你这个同志干什么呢？谁让你这么干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给我站住！”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苏阳扭头一看，是个夹着公文包、头上打着发胶、皮鞋锃光瓦亮的四十岁左右男人。
可他压根没理会——自己没做错，就是来办个事，还需要人情世故那一套吗？
男人有点生气。他看得出来，苏阳绝对不是什么级别高的干部，撑死了就是下面上来的办事员，或是哪个单位过来送文件的。
这样的愣头青每年都能见着几个，给点教训就行。说话间，他冲上去一把拽住了苏阳。
可苏阳也不惯着他，反手一甩就把他甩了个狗啃泥。那打着发胶的脑袋“咚”地栽到地上，只听他“哎哟”一声，捂着脸半天爬不起来。
“牛处长！牛处长你怎么样？我打电话让保卫处的人过来！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乡下人，居然这么野蛮！”
他们这么一闹，惊动了楼上楼下所有人。无数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别看平日里工作刻板严肃，可看到有人闹事，吃瓜的本能瞬间被调动出来。枯燥的工作也需要偶尔的刺激，一个个都像没事干了似的。
“一个个都没事干了吗？嗯？手里面的工作都干完了吗？”就在这时，一位副厅长看到了这一幕，站在楼道里喊了一声。
上上下下的人一下子把脑袋缩了回去——凑热闹虽好，可万一被领导盯上，就得不偿失了。
片刻后，这位副厅长快步走了出来。还没开口，门卫老头就抢着说：“许厅长！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进来就找茬闹事！我准备给保卫处打电话教育他，实在不行给公安局打电话抓他进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许厅长快步走到苏阳身边，热情道：“是苏阳同志吧？你过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段厅长还在上面专门等你呢！”
苏阳说：“我想着直接过来就行了，结果我们这种小地方来的干部，不知道交通厅这边进门的规矩多，才耽误了一会儿，实在不好意思。”
许厅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苏阳是谁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黄省长特意打电话交代的事，交通厅必须当成大事办。
这位黄副省长不仅是常务副省长，更是分管交通厅的领导。说句难听的，要是苏阳偷懒不愿意来，或是今天去陪黄大成吃饭，黄大成都能打个电话让段厅长去省政府当场对接。官场就是如此。
当然，苏阳也懂规矩。他不可能狗仗人势，真的待在省政府让交通厅的人过去——这样固然能办成事，但名声天长日久就不好听了。在这个圈子里，会做人也很重要。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来办事的同志？这种作风要不得！就你这样的行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交通厅规定让你这么干的！”
这个时候那个眼镜男也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说道，“许厅长，您是刚才没看到啊，就是这苏阳，是他在这里无理取闹的，您估计是被他给……”
许厅长转头看向那个栽了狗啃泥、眼镜摔得稀碎的男人，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是我们交通厅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