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闻声一愣,怒气冲冲地转过头瞧去,见进店的是三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为首一人头缠白巾,身穿枣红色上衣,正是说话之人,另外两人服饰相同,各穿了一件黑色薄衫,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三人一进店,就急匆匆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嘴里还在滔滔不绝地闲侃,对周遭的人视若无睹。
牛肉会错了意,对方要的是正儿八经的牛肉,可他没见过牛,还道三人要宰了自己下酒,当即跳进地当中,指着三人骂道:“你们三个不知死活的畜生,居然敢打老子的主意,莫非是活得腻了?”
三人面面相觑对望一眼,皆是一头雾水,为首的红衣汉子见牛肉仪表不凡,不敢轻视,于是抱拳说道:“我们与阁下不曾谋面,无冤无仇,不知为何要出言相击?”
牛肉恶狠狠地骂道:“你要宰了老子来吃,还敢说无冤无仇?我倒要看看咱俩到底是谁吃了谁。”
红衣汉子目瞪口呆看着牛肉,心想我自吃我的牛肉,谁要吃你这粗糙的家伙?这其中只怕有些古怪。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忽见对方身后钻出一个俏丽的小丫头,朝三人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我家这小子脑瓜不太灵光。”说着就要拉牛肉回桌。
“且慢!”红衣汉子身后的两个同伴见到牛琳儿,眼里立时放出光辉,“小妹妹,有了夫家没有?”牛琳儿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瞅着大汉,道:“你……你问这个干嘛?”
“嘿嘿嘿,你说呢?”其中一个酒糟鼻子的汉子走上前来,伸手往牛琳儿的脸上摸去,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
牛琳儿吓得往后一缩,拉过牛肉挡在自己面前,牛肉不明所以,回头疑问:“怎么了?这人想干嘛?”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女娃娃说得没错,这人虽然形貌特异,脑子只怕真有些问题。
牛琳儿伸手往那伙汉子一指:“他们想欺负我。”牛肉半知半解,又问:“怎么欺负你?”
那调戏牛琳儿的汉子笑道:“怎么欺负?当然是娶回家当老婆啦,哈哈哈!”
牛肉陷入沉思,随即问道:“老婆又是什么东西?”牛琳儿无可奈何,只好答道:“一男一女结成……结成一家,女人就是男人的老婆了。”
牛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他要你做他的老婆,那好得很啊,你不是还没有配偶吗?我看这人身体倒也粗壮,很是难得。”
众人哈哈大笑,还道是牛肉服了软,那酒糟鼻的汉子靠近两步,又要去抓牛琳儿的胳膊。
牛琳儿心中慌乱,情急之下终于说了句牛肉能听懂的话:“他们要把我抓去吃了!”
此话一出,牛肉登时大怒,一把抓住了伸过来的粗手,只轻轻一甩,那黑衫汉子便腾空而起,笨重的身子直直撞在墙上,叫都没来得及叫,当场晕厥。
这变故来得突然,余下两人愣了一瞬,当即各从腰里抽出一把钢刀,叫嚷着往牛肉扑了过来。牛琳儿见他们动了杀意,吓得急忙往后缩了缩,几欲拉尿。
两盏刀光向牛肉直逼过来,牛肉不慌不忙,轻轻侧身躲开,紧接着一把抓住红衣汉子的手腕,只轻轻一扭,钢刀便即脱手。
红衣汉子感觉手腕就像被一道铁箍扎住,半点也抗拒不得,还未来得及挣扎,身体便给牛肉悬空提了起来。
牛肉扯着他的胳膊狠狠往地下一砸,那人五体着地,一肚子杂碎顷刻间汇成了肉粥,却还没完,牛肉又将他提了起来,往门外远远丢出,红衣汉子身体划出了一道彩虹飞出门外,正巧跌在一辆路过的粪车上,把车上的粪桶砸得倾倒,臭味转眼弥漫了整条街道。
最后一人见牛肉神力,吓得两腿酸软,斗志全无,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忽然大叫一声:“妖怪!”便弃了兵刃转身逃跑。
牛肉与他相距甚远,却只迈了两步就追上了,一把揪住对方的裤腰,往后一扯,整条裤子登时褪到脚踝,连着那人的身体一起给扯了回来。牛肉随手一甩,这光着屁股的汉子连同缠在脚踝的裤子一起,撞在了小店门口的木桩上,不知给撞断了几根肋骨,惨叫哀嚎不止。
牛琳儿眼睁睁瞧着牛肉打架,脸上的惊喜比方才搬动巨石时更甚,她没想到牛肉居然如此神武,心想:“牛肉无父无母,却比这世上大多数人强多了,若是他做了我的夫君,可也美得很呐。”
紧了紧裤腰的同时,对牛肉愈发爱意绵绵,恨不得立刻捉了他拜堂成亲。
小店里被砸得乱七八糟,点心也吃不了了。牛琳儿攥住牛肉的手,正要离店而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小哥慢走!”
牛肉回头瞧去,却是那一直坐在角落的乌须道士出声挽留。
牛肉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道:“怎么得,你也要吃我家琳儿?”道士嘿嘿一笑,捋了捋胡子说道:“贫道从不吃人,只是见小哥身手不凡,忍不住想要亲近亲近。”
“哦?”牛肉眉头稍缓,问道:“你又有什么啰嗦?”
道士故作高深地笑了笑,说道:“贫道在江湖上纵横三十余年,从未见过像小哥这样特异之人,只是我见你徒有蛮力,却毫无武术功底,如若不嫌,老道士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原来牛肉适才与几个汉子互殴,被这道士尽数看在眼里,见其力大无穷,身形敏锐,提人如提婴孩一般,不禁生出爱惜之情。
他毕生痴于武学,早练成了举世无双的剑术,只是苦于一直未遇到像样的人才,一身本领无法传承,常自懊恼。如今见到牛肉乃是难得的可塑之才,便忍不住出言相留。
道士的话牛肉听得一知半解,也不知他滴滴叭叭在说些什么,于是转头问牛琳儿:“他在说些啥?”
牛琳儿见道士与那风尘女子同行,对他全无好感,听牛肉问起,轻哼一声答道:“他想收你做徒弟。”
牛肉挠了挠头,问道:“徒弟是什么?”不待牛琳儿开口,那道士抢着说:“你做了我的徒弟,我可以教你功夫,叫你天下无敌。”
牛肉皱起了眉头:“天下无敌有什么用?”
道士捻须笑道:“那还用说,别人打你不过,你自然可以抢他的食物,别人有鹿肉,你可以抢来吃,别人有白酒,你也可以抢来喝,总之只要你比别人厉害,那别人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说妙是不妙?”
他见牛肉呆头呆脑,一进店便只是自顾吃卤鸭,与几个汉子的说话也是懵懵懂懂,看出牛肉不经世事,似乎除了吃,其他一无所知。
牛肉大喜,当即向道士靠近些许,一脸兴奋地说:“那你快说说,我要怎么才能天下无敌?”道士伸手往远处的山峦一指,说道:“贫道的道观离此不远,若是小哥有空,不妨和贫道走一遭,在那里就可以学得本事。”
牛肉眺望远山,见山脚距此至少有百余里的路程,当即犹豫起来。牛琳儿轻轻拽了拽牛肉的袖子,轻声道:“别理他,咱们走吧。”
牛肉心道:“我现在有吃有喝,何必要跟这嘴上生毛的家伙遭罪?”于是摇了摇头,说道:“太远了,我……”
一句话没说完,道士挥袖打断:“我那道观里,存满了这世上的山珍海味。荔枝,吃过没有?墨鱼,吃过没有?猕猴,吃过没有?这些东西样样肉质鲜嫩,香软味美,就算常人倾其一生,也未必能得尝,这机会可是难得的很。”
道士满口胡邹,牛肉听得悠然神往,溢出的口水已无法用双手控制,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其余皆已向道观飞去。
回过神,牛肉看了看牛琳儿,把心一横,对她说:“我随这老头走上一遭,吃过了东西便回,你且先回家去,我自己能找到路。”
牛琳儿依依不舍,想说句挽留的话,却被牛肉兴奋的表情阻塞了回去,踌躇了半晌,只好道:“那你早去早回,别叫我和爹爹担心啊。”
牛肉笑着抱了她一把,自从做了人,他始终与牛琳儿寸步不离,此时虽然只是短暂的分别,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不过对他来说,即使刀山油锅,也无法阻止他觅食,当即催促道士:“赶紧走吧!”那道士脸上露出一抹奸笑,不过只是稍纵即逝,随即率先领路,引着牛肉往城门而去。
走出老远,牛肉回头遥望,只见远处的牛琳儿高高举起手臂,与他送别。此番与牛肉分别,她颇不放心,虽然很想与他同去,但又怕爹爹担心,无奈之下只好由着牛肉离去,脸上满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