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飞机，于家的车子和江家的车子都已停在机场外。
“二小姐，请问您先去医院还是先回家？”司机一子桔走出就赶紧迎上询问。
“医院。”
于辰刚要陪着子桔一起往医院去，不想稍远处匆匆走来一司机喊了一声：“少爷。”于辰和子桔一转头却见是于家司机老余。
“老余？你怎么也在？”于辰问
“少爷，江二小姐，是夫人吩咐我在这里等着的，少爷，公司出了点事。”老陈迎上于辰问询的目光，有些着急地道。
于辰见老余竭力镇定但是不免有些慌张，心中已有猜测。冲着老陈点点头，眼神示意他先等等。
“子桔，我现在先赶回去，事情一完我就去找你。”
子桔知道老陈是于家的老司机，这样着急一定是有大事，更何况现在自己心里很害怕也很乱根本顾不上其他，只能点点头：“我知道，你先做事，爷爷会帮我处理。”
于辰点点头，两人各上各的车，各走各路。却不曾想这就是他们的再见，一场匆匆来不及好好告别的散场。
子桔赶到医院的时候，白棉已经被松紧重症监护室，不能说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传神插满管子，子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赵叔，我妈她……她怎么……”想好无数遍的话临到了口边却又问不出来，声音里不自然带上哽咽。
“她这一年来都是硬撑着就是为了你，怕你影响了学习。”老赵这段日子照顾白棉这样病危的次数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本以为早就麻木，可是这话一说出还是眼眶还是觉得酸涩。
“咳，你也别难过，你妈昏迷前是高兴着的，你爷爷已查到成绩就通知你妈妈，能上Q大呢。”老赵不禁欣慰地摸摸子桔的脑袋，这也是他的闺女。
“我…………我…………”她想说她不孝，这一年来就为着自己那点私心一个劲儿地读书，看白棉的次数越来越少。
“我……我一直以为……她就跟……小时候一样，想一把伞一直遮在我头上，刮风下雨都不怕，我知道她生病了，可是……她一笑，我又觉得没事儿……”子桔哽咽着说完，实在忍不住一头扎进老赵的怀里，放声大哭。
老赵只能轻轻帮着她拍背，嘴里轻轻道“你妈一辈子都是为了你，你现在哭着她睡梦了也得吓醒咯。”
子桔闻言，稍稍收了哭声，只是眼泪还是不断往下流“老赵，谢谢你。”
子桔现在无比感激身边这个男人，至少在她不在白棉身边的时候，有他陪着照顾着，这两年老赵娶了白棉倒是多生了不少华发。老赵含泪点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一向是个有些木讷的男人。
子桔见过医生，问了情况，医生长叹一声“江老让我们尽力。”
子桔只觉天旋地转，白棉就是她生活的支柱，现在支柱到了她又能依附什么。
天已黑尽，C城的六月正是梅雨季节，今日却雷鸣不断，闪电直直在穿过一幢幢摩登大楼，子桔一人坐在汽车后座，像个蚂蚁一样穿过这个城市，不管是灯红酒绿又或是穷街陋巷她只觉得寒冷。
拨打于辰的手机一遍遍都是不在服务区，这样的孤冷更加深刻。
回到江家，家中灯火通明，管家江叔等在家门口亲自来迎，直接带到江老爷子书房。“二小姐，老爷子都安排好了。”
说完看了一看子桔面无表情毫无生机的面孔，皱着眉头转身离开。
“子桔呀，来，到爷爷身边来。”江老爷子也看见了子桔白着一张面孔，心里也觉得心疼，轻轻拉过子桔的手坐到一旁的皮沙发上。
“丫头呀，生死有命，你妈妈已经熬了这么久，现在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揽过子桔，轻声安慰。
子桔木然地点头，环着老爷子的臂膀将头轻轻搁在老爷子肩上，一开口似是漏了风，鼻子酸涩，眼里的泪不期然全都往下流。
“爷爷，没办法了吗？”
“乖。”老爷子肩头湿润一片，说出口的话越发温柔。
子桔从江老爷子书房里出来后，直接回到自己房间坐了整整一晚，没有合过眼，一闭上全是白棉苍白的面色，全身插满的管子，还有仪器滴滴的声音，空旷绝望。
第二日她倒是睡过去了，这一睡就到了江老爷子硬拖着她往医院赶。
白棉终究没有撑过去，她还是走了，丢下不算放心的女儿离开了。
子桔木然地看着老赵扑在那个女人身上大哭，那不是白棉，不是，她的妈妈是全世界最温柔最美丽的模样，绝不是现在这样躺在床上毫无生机地望着自己。
她感觉身旁有一只手揽着自己的肩膀，男孩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挂起笑容转过头，以为会看到想看的那张脸，却不想“周耗子，你也来了，你跟周妈妈来看我的吗？”
周妈妈哭着一把抱住子桔和周耗子“对，就看你，也看看你妈，乖呀，子桔，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受了。”
从刚才接到消息到现在已经有许多人这么劝自己，可是为什么她哭不出来。
“周妈妈，你别哭，我妈妈睡着了。”子桔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倒是把梁惠吓得面无血色，摇晃着子桔吼道：“你别傻呀，啊！子桔，你醒醒。”
倒是周皓一把拉住梁惠的手，转而笑着对子桔说“那我们先出去，出去玩。”
然后轻轻牵着子桔往外面走。
江老爷子见了只能不住叹气“我呀，这辈子对不起你，再来一次也还得这么做，不过我感谢你给留了这么个乖孙女。”对着白棉轻轻自语。
说完复又想起自己的从小最宠爱的小儿子，不由悲从中来，眼眶也是红了一片。
后来子桔只记得，流水般的不少人来看望自己，她自那天之后一直和周皓一起呆在原来的那栋老房子里，里面还有自己和白棉生活过的痕迹，这样她才能感觉白棉只是嫁给老赵了，搬去跟老赵住了。
可是直到有一天老赵穿着一身黑衣，头发第一次梳得一丝不苟，面色肃穆，捧着一个白瓷罐子站在子桔面前“子桔，你好好梳洗一下，跟我一起送送你妈妈。”
她才惊觉原来嫁给老赵的白棉已经变成了老赵手中捧着的一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