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暻拒绝了护士邀请他进陪护病房的请求，是怕错过进去见栗如笙的最好时机。
他整个人显得很疲倦，即使用口罩掩盖住半张脸，也难掩刘海下，双眸中的倦怠和红血丝，眼窝深陷，黑眼圈十分明显。
公司的员工有陆陆续续地来过，包括公关团队的经理，甚至连林毫都来了，却都没能劝动他。
林毫是担心他，沈一暻现在是娱乐媒体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要是再一下被狗仔抓拍到，拿去炒作明星和助理有染的文章，又难免掀起轩然大波。
他是受江总的命，在榕城好好管着公司，不要发生风浪的，真出事了林毫无法交代。
“老林助理，你能不能别说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沈一暻本抽了不少血，身体虚弱得很，就想枕靠在墙壁上休息一小会，林毫却一直对着他的耳朵唠叨个不停，实在烦人。
林毫见他难受得很，劝不动也没办法，只好塞了点红包和礼物给护士，叮嘱她们好好照顾着，如果狗仔真摸到了这里，必要时，抬也要把他抬进病房里。
得到护士肯定的答复，林毫才敢放心离开。
听到林毫皮鞋声离开，沈一暻才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其实已经很累很倦，身体像驮着一块巨石般沉重难行。
但直到现在，来看望的都只有公司员工，他跟栗如笙工作那么多年，很了解这女人的家庭背景。
她是双亲皆失的孤儿，在榕城也没有亲戚，全靠一人打拼到现在的位置，成为炙手可热的金牌经纪人。
大概是从小家庭条件艰苦，栗如笙身上那股比男人还刚烈的毅力，是沈一暻极少见到的。
毫不夸张地说，她可以在经期时随便服下两颗止痛药，就去帮公司扛水扛桌椅，从早忙到晚，脚不沾地，即便痛得不行了，也只是捂着肚子在厕所休息一会儿，便继续干活。
沈一暻打从心底佩服她，这是毋庸置疑。
但一个女人努力过了头，在他眼里却成了过于功利。
加上栗如笙对他管教严格，事事都期盼他像自己那样努力、完美，沈一暻才日渐对她产生了抵触心态。
可是，直到她开着车去酒店找他，被撞到人车皆毁的时候，沈一暻才真切感受到一种恐惧。
那是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惧怕，怕电话里的警察和医生下一秒通知他，栗如笙没救了。
沈一暻不知道这是否源于愧疚，或是些其他的情愫，他只明白，自己曾一次次失去乔子衿，也不及这个打击的万分之一大。
他日夜守在这里，比公司与栗如笙交好的其他员工都有毅力。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沈一暻等到了护士的通知，说病人情况稳定，他可以有15分钟的探视时间。
他几乎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闪着兴奋的双眸看向护士，似在确认真实与否。
“快进去吧。”这几天他的等待和付出，护士也都看在眼里，面露无奈地说。
沈一暻推门而入，病房宽敞而干净，如躺在床上的女人一样。
机器在旁边轻声作响，检测着她的一切数据，沈一暻几乎是将呼吸都放轻了，慢慢地走近她。
栗如笙的头部被缠上厚厚的绷带，那一抹白色看得叫人触目惊心，嘴唇是苍白的，脸色削瘦娇巧，此刻，安静地闭眼躺在床上，就宛如出尘的天使，很难叫人想象她在职场上雷厉风行的样子。
沈一暻站在床边一动不动，隐忍着什么的视线，徐徐掠过她被衣服遮住的大腿。
医生说，大腿动脉出血严重，腹部脏器也有破裂伤，若不是及时送来治疗，恐怕这条命很难保住。
沈一暻紧紧捏着拳头，十指悔恨地攥入掌心里。
这几天的陪伴让他思绪清晰成熟了很多，愈发深刻地体会到，自己之前的做法有多幼稚多孩子气。
是因为自己不成熟的感情，才连累了栗如笙。
她这一病，到底多久才能恢复工作岗位，沈一暻不知道，但公关团队先前打电话让他挑选新一任经纪人时，他直接骂了声滚，然后把手机关机摔到一边。
除了她，他不接受被任何人管束。
——
第二天，乔子衿早晨三四点就醒了，她倒时差很困难，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只能对着天花板干瞪眼。
今天的行程很简单，简单在周边逛一逛，看看商场最近有没有什么促销活动，以倒时差为主。
乔子衿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昏昏沉沉地起身，瞧一眼窗外天还没亮，屋里黑漆漆的。
她简单洗漱了下，脑袋还很晕，想着先下楼买点早餐带上来，等芊芊醒来一起吃。
乔子衿换好衣服，走到隔壁敲了敲助理的房门，想从小千那里要一点加币。
她简单敲了两下，便听见厚厚的大门内传来声“门没锁”。
乔子衿大清早犯着迷糊，没有怀疑那声音不像小千，伸手一推，倒真的打开了。
她走进屋子里，偌大宽敞的房间干净得出奇，就像不曾有人住过的样子。
床边摆放着一只行李箱，只有雪白的床铺上有一丝人睡过的褶皱印子。
“小千，你在哪啊？我想在你这里拿点加币下楼买早饭。”
乔子衿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问。
没有人回应她，只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不过很快就停了。
“你在这吗？”
乔子衿踩着软绵绵的拖鞋走过去，大门没关，一阵早晨的凉风吹得她轻轻地打寒颤。
在浴室门徐徐打开的瞬间，一股氤氲的雾气扑面而来，男人颀长的身材藏匿其中，有种欲盖弥彰的美感。
乔子衿眯了眯眼，定睛望去，当她困乏的目光里，认出从雾气中一步步走过来的男人时，双眸猛地一下睁成浑圆——
“江……江……”
男人上身什么也没穿，精壮的身躯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在晨曦透出的第一缕光束下，他肤色被描摹成异常漂亮的冷白色，还镶着一层淡淡的金边。
乔子衿盯着他微微湿漉的黑发，正顺着他脸庞性感的弧度，不断往下滴水。
那一瞬间，她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