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寒薄唇划过一丝淡淡的凉意，迅速回复：没事。
他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盯着墙上转动的钟表。
所以她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非要瞒着他？
乔子衿坐上了回老宅的出租车，老宅低处偏僻的老城区，从她公寓过去大概要30分钟。
她百无聊赖地靠着窗户，看着一路沿途的风景，纤细的手指缓慢地摩挲着那钥匙的痕迹。
老钥匙了，上面的金漆都掉得差不多了，手触摸上去，到处是生锈的痕迹。
但就是这把钥匙，曾是她童年最珍贵的东西。
乔子衿记忆还很模糊的时候，母亲就已不在身边了，从小缺少母爱，又惧怕酗酒的父亲，所以她每天都在外面玩到天昏地暗，爸爸回家睡觉了才敢回来。
往往一到黄昏，那些小孩子的妈妈们就来找他们回家吃饭了，只有乔子衿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公园里，那时的寂寞她直到现在还能感受得到。
有一次玩得久了，在捉迷藏奔跑的时候不知道丢到哪里了，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回家时，也不敢惊动在睡觉的乔志，她害怕爸爸用皮带做成的鞭子，一下下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痛。
于是，她硬生生地抱着膝盖坐在冷风里，度过了糟糕的一晚上。
自那之后，她每回出门玩都把老宅的钥匙紧紧地护在口袋里，跑步时攥得尤其紧，手掌都捏出印子了。
她从回忆中抽身时，司机的车已停稳，回头提醒：“小姐，已经到了。”
乔子衿恍然回神，看向这栋老旧的暗红楼房，时隔久远，小楼就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在这昏暗又不起眼的城区伫立着，守护着上一代人的记忆。
“谢谢。”
她付钱下车，站在地面上时，忽觉一股熟悉与亲切感扑面而来。踩在这片土地上，才有真实的记忆感。
就是这栋小楼，有22层台阶，楼道的墙壁上，也都是她跟小白一起画的涂鸦。
一路走上去，灰尘很重，空气里也都是多年未经打扫的污浊气息，墙上和台阶布满了斑驳裂痕，乔子衿顺着熟悉的阶梯往上走，来到老宅的门前。
父亲入狱那会儿，她刚嫁入陆家，小白也一直住院，很长时间都没人居住，只有她还是陆太太的时候，跟家里的佣人来搬过几次家具和生活用品。
随着老式门“吱呀”的一声响，灰尘被带了起来，飞扬在空气里，乔子矜连忙展开准备好的口罩戴上，皱着眉头走进去。
屋子里一股旧家具散发的霉味，好在最后一次走时开了窗户，才使得家里的味道不那么严重。
乔子衿小心地踩进去，地板立刻发出陈旧的声音，她叹了口气，家里很久不交电费，灯也打不开，在昏暗的客厅走了一圈，电视机柜的墙角都堆满了蜘蛛网。
她拿了堆在厨房的扫帚，到处打扫了一圈，明明家里不会再有人住，但看到这副陈旧无人搭理的模样，乔子衿的心里莫名几分难受。
她的卧室在走廊的最里面，开门进去，门上挂着的贝壳风铃轻轻作响。那个风铃还是她跟陆沉谈恋爱时，他送给她的。
乔子矜将屋子扫干净，再拿抹布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椅子和桌面后，坐了下来。
空气里充斥着不新鲜的味道，在这种静谧的环境里，更让她能心平气和地回忆起过去。
墙上贴满她跟陆沉大学时期的照片，那时很流行情侣大头贴，一拍就二十几张，全贴在衣柜和墙上。
乔子衿抬头看着，手指缓缓触摸过照片，女孩依偎在男孩的怀里，点着微微羞涩的面庞笑靥如花。而男孩青涩地学着大人模样，揽着女孩的肩膀，两只耳朵都羞红了。
少男少女初尝恋爱的小美好，全都写在轻薄的照片里，触手都是一片温热的。
乔子衿不觉轻轻眯眸笑了笑，回想起来，她在这间屋子里的大学时光，都属于陆沉一人，眼睛和身体里装的满满都是他。
门上是他送的风铃，墙上是他的照片，就连床单和被套都是他爱的天蓝色。
当初爱得那么热烈的人，离婚半年之久后，她就能做到如此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件事，这心境的变化是巨大的。
她没有过多地在房间逗留，便开门进了父亲的卧室，他的房间非常简单，这个男人平时除了喝酒打牌就没什么爱好。
乔子衿拉开抽屉，找到一本泛黄电话簿，上面列着一些乔志同事和老朋友的号码。
翻到最后一页，乔子衿的目光定格在最后一页的一串数字上，那是个电话号码，却没有写号码的主人是谁。
好奇心驱使她下意识按下这串数字，并且拨了出去，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无法接通。
“是谁的号码呢。”乔子衿心里痒痒的，却也无从得证，便暂时把这事儿放在一边，她翻到电话簿的最前面，找到父亲的老朋友彭叔叔的电话。
电话拨过去，接听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喂，哪位啊？”
乔子衿一时没措好辞，支吾了半晌才小心地开口说：“你好，我找彭叔叔……”
“你是哪位？”对方语气几分狐疑，警惕心很重地问，“找我爸爸有事吗？”
乔子衿闻言，眼睛一亮：“原来彭叔叔是你爸爸啊，你好，我是乔志的女儿，你听说过吗？”
对方沉默了两秒，显然是认出她来了，但一句话都没回复，便直接挂了电话。
“……喂、喂？”
乔子衿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一脸懵地放下手机。
挂了？
她眼眸沉了沉，很快也想到了原因，父亲因为撞死人出狱，那些老朋友会避之不及也在她的想象中。
在电话簿上翻找了半天，打了六七个电话，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连一个肯帮忙的都没有。
刚开始还挺热情的，一听到她是乔志的女儿，直接就以各种理由挂断了。
乔子衿握着手机坐在窗前，心情却莫名覆上一股沉重。
她本以为自己对乔志这个从没管过自己的父亲毫无感情，但现在才发现，乔志五十多年活得连一个真正朋友都没有时，竟产生出一股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