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气冲冲地离开,拐杖砸着地面,好像恨不得让全医院都知道他的愤怒。
“凌寒,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让佣人煮点乌鸡汤送来啊。”倪茶左右看一眼,压低声音息事宁人道。
江凌寒压着眉眼,躺下身来不理她。
倪茶自讨了个没趣,纵然有不悦也不敢表现在脸上,踩着高跟鞋追丈夫去了。
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江凌寒和林毫,还有衣柜里不知道该不该出来的乔子衿。
“抱歉。”男人抬指轻捏着眉心,声音沙哑。
林毫身体僵了下,他知道江总是对自己说的,连忙摆手,“江总,您说什么呢。”
“江苏秦说话没有分寸,他傲气惯了,向来不把人当人。”
江凌寒不回答,只自顾自地说着,声音依旧淡漠而矜贵,只是态度相较从前更加平和,更像是在与知心朋友相对话。
林毫听着心里有点感动,眼眶热热的,“江总,我没放在心上的。”
他效忠江凌寒,就不会对外人的话有任何动摇。
不仅是他,衣橱内的乔子衿也涌上一股难言的感动。
外人总是只能看到他冰凌凌的外表,出口毫不留情,总传言他冷得像块冰,说他没有心,没有感情。
一开始乔子衿也是那样认为的,但经过逐步的认识和熟悉,她发现他其实是个比谁都温暖的人。
他只是个曾经被世界抛弃过的孩子,所以才把自己封锁成冷冰冰的模样。
乔子衿慢慢打开衣橱,揉了揉蜷缩在一起导致发麻的脚。
在接触到江凌寒视线的刹那,她察觉自己的心脏在抖,在荡漾。
男人伸手扶她出来,粗糙温柔的掌心,稳稳地控制她的身体。
“都听到了。”他一边扶她出来一边说。
乔子衿低头,“嗯。”
她都听到了,他跟家里人关系怎样的恶劣,她也听到他为了保护她,差点把江连清脑袋砸出一个洞。
她心绪难以平静,忍不住抬头注视进他的眼睛,想看清楚那里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有什么观后感?”江凌寒对上她的视线,杏眸湿漉漉的像小鹿,用一种好奇而探寻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觉失笑。
她低着头,摇摇头,难以言说,她只是心疼。
心疼他试图保护她和林毫的同时,却又忘记了保护自己。
心疼他那么渴望家庭温暖的一个人,却竖起浑身的利刺对付父亲和后妈,可想而知,是对江家怎样的失望才让他变成这样。
林毫在旁边看着,满眼也都是和乔子衿一样的心疼,他叹口气,主动地退了出去。
他微仰着下巴,似是在等待她的回应,可乔子衿却将视线避开,低声说:“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在与家人无休止的争吵和纠缠中。
“是啊。”他毫不避讳地回答,脸上表情却是释然的,“他们靠近我一分,我就后退一分。”
乔子衿是真的很心疼。他说出这种话时,竟然还是笑着的。
她很想开口告诉他,你以后不会再孤独了,可是却又不敢说出口。
她没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没忘记他那晚是如何严厉地要求她打掉孩子,他们之间看似很亲密,实际却存在很多隔阂。
可是如果她问出口,如果她把藏在心里的事都说清楚了,他们之间能不能更近一步,她的孩子能留下来么?
“你想说什么?”
江凌寒视线漆黑地看着她,他从刚才就发现她似乎一直在欲言又止。
“我想说……”
她刚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凌寒,你还好吗?”
柔软而熟悉的声音,一下如一盆冷水浇灭乔子衿的意识。
是蒋小姐来了。
她脸色匆忙一变,不等江凌寒开口,就转身又爬上衣柜,自觉地关上门。
男人看着她下意识逃避的动作,黑眸微凝,严肃地抿了下薄唇,蒋凝已经开门,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凌寒?”
她身上宽大的病服遮不住纤细的身材,头发柔软地披在肩上,透出一股柔弱素净的病态美,再加上水眸里盈着眼泪,满眼担忧关切,换作是谁都有点承受不住。
江凌寒眸色凉凉地看着她,毫无感情。
蒋凝一走进来,就见江凌寒坐在床上,阴森森的气息未消散。
“你没事吧?”她叹了口气,“我刚看到江叔叔从你病房气得跑出去了。”
他漫不经心地掀了掀被子:“没事。”
未抬头看她一眼,也没有问问她的情况,仿佛完全把她蒋凝当成一个外人。
蒋凝压住内心的憋屈,她静静注视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半晌后,才压低颤抖的声音道:“你都知道了。”
这是她回国后第二次与江凌寒面对面地说话,却是以这样狼狈的仪态相见。
“是你让蒋辰找乔子衿的?”江凌寒也不回答,直接抬起下颌注视着她,黑眸仿佛淬了寒冰的刀刃。
蒋凝被他那眼神伤到了,再配上质问性的语气,江凌寒难道是在怀疑她害的乔子衿吗?
“不是,”她语气冷了几分,一字一顿地道,“我只是让哥哥帮我物色一个模特上台,我没有指定要乔子衿。”
男人眸光森森扫过她的脸,似是信了,又问:“下手的人找到了?”
“没有。”
蒋凝摇摇头,如实回答,“指纹被擦得很干净,后台的监控也坏了,后台员工都被扣下来了,但经过调查,他们当时都在自己的岗位干活,没有人动过吊灯。”
江凌寒听着她的话,敛眸不语,态度静淡得出奇。
空气透着丝尴尬的氛围,蒋凝看得出他不想和自己多聊,不禁咬了咬牙齿,攥起细白的拳头道:“凌寒,你不问问我的情况吗?”
男人眉峰一挑:“你被砸到了?”
那淡漠的表情,完全没有关心的意味,跟五年前那张热切爱着她的俊脸,无法再重叠。
蒋凝深深压下心头苦涩,攥着衣摆道:“我虽然没被砸到,但我当时就在舞台角落看到了发生的一切,而且,我的巡回演出毁了,还让你受伤,让奶奶受到了惊吓……”
她很自然地称呼江老夫人为“奶奶”,就像默认自己是江家的媳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