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焰心里暗暗咒骂一声，然后立刻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他。
江凌寒凝着眉毛听着，刹那间，眼神变得愈发锋锐凌厉起来。
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她自己到你那边了？”
顾如焰拢着嘴，压低声音小声地说：“是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我吓得现在躲在办公室里，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怎么办，你来解决吧。”
“我现在走不开。”
江凌寒眼眸寒沉，视线扫向坐在旁边的蒋家父母，他们二人坐在蒋凝的身边，哭哭啼啼地在关切女儿的情况。
出事这么久，他们二老才来了一次，其他时间都在跑关系。
顾如焰不敢置信地问他：“你走不开？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呢，你让我一个人面对乔子衿？我可最不会说谎啊。”
江凌寒一边拢着手机，一边往门外走，轻轻自身后关上房门，蹙眉道，
“蒋家父母现在在这里，我要是离开了，只会激发他们的怒意，对夏之芊没有好处。”
顾如焰听着他的话，半天才明白过来：“你想得还真远啊。”
他现在没心思考虑那么远，只想赶紧解决眼前的事情。
江凌寒低头用力摁了摁眉角，压住那里传来的酸疼感，低淡地说：“你先替我压制住，我找机会抽身过来。”
“行吧，也只有这种方法了。”顾如焰揉着太阳穴，绞尽脑汁思索着该怎么办。
挂了电话，他手放在门把上，鼓起勇气才开门进去。
乔子衿一听到开门声，如一只敏锐的兔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看向缓缓从黑暗走廊里走来的男人。
顾如焰抬眼注视着乔子衿，相较上次见到她，她面容削瘦苍白了很多，眼眶微陷，双瞳透着一股无神的绝望感。
此刻在见到他时，那种绝望感才稍微散开了些，浮现出希望。
“我等你好久了。”乔子衿沙哑着声音说，她的情绪已经镇定下来。
“坐吧。”顾如焰抿唇，面色沉肃地走过来，吩咐警员给她再上一杯水。
乔子衿目光深红，紧紧锁住男人的面孔，颤抖着唇瓣问：“夏之芊……她会判刑吗？”
顾如焰微低着头，没看她的眼睛：“暂时还不确定。”
乔子衿努力整理着语言，用平和而镇定的声音问：“那是场意外，对吧？而且蒋小姐也已经醒了，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按理来说不应该判刑，是吗？”
“按理来说是的。”顾如焰点头同意，手指徐徐拂过薄唇的弧度，“但是你要明白，夏之芊撞到的是蒋凝，你认为蒋家会轻易放过她吗？”
乔子衿闻言，脸色霎时一白。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
片刻的凝滞后，她颤抖着声音，小心发问：“他们……打算怎么处置夏之芊？”
顾如焰轻抚着下颌，缓缓道：“让她坐牢，在牢里也会不断折磨她。”
这些潜规则顾如焰看得很多，从而麻木了。
乔子衿却难以忍受，自己唯一最亲近的人，是为了要照顾自己才会撞人，而现在，竟然还面临着坐牢的风险。
她眼眶霎时红了，看得出她想要拼命抑制住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看乔子衿这副柔弱又无助的样子，顾如焰也有些心疼。
不管乔子衿的人品如何，她至少是个很义气的女人，眼见朋友出事便奋不顾身地来了，不顾自己身体抱恙，连鞋子也没穿就跑来了。
他默默望着面前这个柔弱却又强大的女人，心里暗暗升起一丝敬佩之意。
“唯一的办法只能由我们警队协商，”
顾如焰淡然一叹，摸出一根烟想抽，然后察觉到她健康问题，又默默放下了，“遇到这种事情，除了协商、讨好，灭除蒋家心里的愤怒，没有别的办法。”
乔子衿用力压紧唇角，低头沉思了几秒钟。
然后，她声音哽咽地说：“那还是要麻烦你多帮我说点好话，夏之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了解她的品性，绝不是故意撞人的。”
顾如焰点点头，语气下意识放轻柔了些：“放心，我会的。”
他思考了下，小心翼翼地开口提起：“这件事，江凌寒也在中间积极地配合调解。”
乔子衿一听到江凌寒的名字，身体像受电了似的，微微触动了下，肌肉轻轻发颤。
顾如焰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存在什么恩怨，但通过这件事能够看得出，他对你是很关心……”
乔子衿忽然站起身，直截了当打断他的话，淡淡眯着眼眸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顾如焰嘴角微僵了僵，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着实有几分尴尬。
但他很快用微笑代过：“行，那我让人开车送你回去，你别多想，这件事我跟他都在积极处理着，争取不让夏之芊有事。”
他说了争取，所以也不是一个百分百肯定的承诺。
乔子衿咬着唇角，攥拳说：“没事，我就不打扰你们警员的时间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也行。”顾如焰听她要求，也没再坚持，揣兜跟她往外走，“那我看你上车吧。”
乔子衿点头，脚步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出去，像踩在云朵上那样缥缈，从背后看好像随时都会摔倒在地上似的。
顾如焰在后面，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护着她的架势，直到陪她上了出租车，跟司机叮嘱了送到医院，他才放心离开。
顾如焰不知道，乔子衿在车子开上街道后，便对司机说：“去百草街100号。”
“啊？”司机怔了怔，“可是刚才那个先生说……”
乔子衿温和地笑了笑：“不用管他，你送我去吧。”
司机“哦”了声，轻轻点头没有意见，反正百草街比医院远得多，多赚点钱也是好的。
乔子衿目光单薄空淡地看向窗外，她耳朵里回想着刚才顾如焰说过的话。
他说，江凌寒一直在帮她在蒋家调解。
江凌寒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对她残存的最后一点人性和善良，又或者是对她的同情和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