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终于醒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传，国师！”
一刻钟后，斐羽跟着太监走进了寝殿，皇上躺在榻上，勉强冲他抬了抬手。
斐羽走上前，皇上张了张嘴，虚弱问道：“查出来没？”
“查出来了，天师是太子的人，他和同党现在都关押在司天监。”斐羽淡淡的道。
皇上猛地揪紧了胸襟，大口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骂道：“孽子，孽子，来人，传旨！”
秉笔太监急忙上前，只听皇上急促的呼吸着，似乎用尽了全力道：“太子不法祖德，不遵朕训，专擅威权，鸠聚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书夜戒甚不宁，似此之人宣可以付祖宗弘业……废姬旸为庶人，自即日起入司天监闭关思过。”
秉笔太监抖的手指都不听使唤，殿内其他人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砖里，唯有斐羽依然面色如常，仿佛听到的不是废除太子的旨意，而是今天晚上吃啥饭。
可这道圣旨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京城的天要变了。
秉笔太监草拟好诏书，请皇上过目后，皇上还没看完，便听得內监一声传报：“太后驾到！”
太后顾不上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皇上要废了太子？”
皇上气的浑身发抖，“母后，你竟然监视朕！”
“你如此荒唐，本宫再不上心，天启就完了。”太后黑沉着脸，指着斐羽冲皇上喝道：“你身为一国之君，废储这等大事竟然如此草率，你当国家社稷是儿戏吗？他算个什么东西，他说那几个撺掇你服食丹药的天师是太子的人，你就信以为真，连查都不查，就要废除太子，简直荒唐至极！”
“你明知道，他是——”
“他不过就是你的私生子，是你鬼迷心窍被妖女迷惑生下的孽种！”
“住口，青玄不是妖女！”
“她就是妖女，你杀亲兄，斩忠臣，不就是想隐瞒她的真实身份吗？你以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高昌皇族吗？”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你就得问问你的好儿子，你费尽心思养大的白眼狼！”
皇上面色惨白的看向斐羽，绝望颤抖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斐羽缓缓笑了起来，他焌黑的眼眸灼灼的盯着皇上，轻轻说道：“都说孩童五岁之前没有记忆，可我至今还记得，我一岁时，你和我师父在司天监祭坛旁说过的话。”
皇上如同被雷劈一般僵住了，太后冷冷的注视着斐羽，斐羽却只看着皇上，笑容一点点深了起来，“你骗了所有人，甚至连自己都骗了，你扪心自问，你诬陷禹王，任由顾长天冤死，真的是为了我娘吗？”
太后脸色猛地一变，颤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你好好看看他，他哪点儿像是会为情所困的人？”斐羽笑的十分开怀，好像在说天底下最可笑的事，“他这个人，根本没有心，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我娘，不过是他掩人耳目哄骗自己的棋子罢了。”
“胡说，你，胡说，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青玄，为了保住你！”皇上激动的一挥手，茶盏从小几上摔了下来，大殿上铺着地毯，倒是没摔得粉碎，可茶水却流得到处都是。
可四周的宫人却像死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动弹一下，整个大殿安静的只能听到皇上急促又慌乱的喘气声。
“你，继续说。”太后深吸了口气，盯着斐羽道。
“禹王手里有先帝的传位昭书，他顾念兄弟情谊放过了抢了他皇位的弟弟，可他的弟弟却不肯放过他，这就是真相，太后你满意吗？”
斐羽看着太后瞬间变色的脸，看着皇上惊愕到无法掩饰的愚蠢模样，心情无比舒坦。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果真跟想象中一样精彩。
太后颤抖着嘴唇，艰难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皇上一张脸憋得青紫，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来人，快来人——”
太后吓了一大跳，急忙冲过去扶着皇上，连声高喊。
斐羽叹了口气，十分失望的飘出一句：“母子连心，着实让人恶心。”
御医们急匆匆冲了进来，等到太后冷静下来，命人将殿内听到刚才话的宫人尽数灭口时，方才发现斐羽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大年初一，宫里接连发出两道圣旨：一是皇上病重命太子继续监国，二是截杀谋逆乱贼原司天监国师斐羽。
这两道圣旨，让原本就惶恐不安的京城彻底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等着这把已经举起来的屠刀，下一个会指向谁。
注洲府，好不容易休年假的顾久洲，决定带谷小满出城转一转。
谷小满戴着他买的新发簪，穿着华美秀雅的衣裙，兴致勃勃跟顾久洲出门去了。
结果，马车绕了一圈，却停在了新建好的蔬菜大棚基地旁。
谷小满叹了口气，无奈的对顾久洲道：“早知道要来这种地方，我就不打扮了，这种料子的裙子很容易弄脏的。”
顾久洲笑着跳下马车，冲谷小满伸出手道：“那今日就让为夫当娘子的代步马，绝对不让娘子的脚沾地。”
谷小满拍开顾久洲的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一会儿被人瞧见了，你也不害臊，我看你出门跑的脸皮都厚了。”
“这有什么害臊的，我抱我自己娘子，谁管得着？”顾久洲说着，一把把谷小满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谷小满的裙摆在空中打了个旋，带起了一道青色的涟漪，看的急匆匆迎出来的里长等人晃了眼。
顾久洲最终还是要脸的，他见有人过来，忙把谷小满放了下来。
谷小满见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捋平袍子，云淡风轻的跟里长等人交谈起来，忍不住想笑，忙将视线转向他处。
白雪茫茫，成片的大棚立在路边，棚顶和周边的田野一样，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大棚四周和中间，有多个烟囱升起袅袅的青烟。
几千个灾民都落户于此，由新任命的里长和几个司农监的官员共同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