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识破小心机的顾久洲一点儿也不尴尬,顺手倒打一耙,“我还没讲完你就要走,还以为你不想听了呢。”
谷小满觉得他是故意的,可又找不出他话里的漏洞,只能闷闷坐下,嘴硬道:“我,我只是坐久了腰疼,起来活动下,谁说我要走了!”
顾久洲忍住笑,温声道:“那是我误会了,县学学正曹大人今年准备重开经算科,你也知道经算科没落,学的人寥寥无几,所以呢,我就占了个先机,替你把名字给报了上去。”
谷小满等了等,顾久洲没再说一句,她忍不住问道:“就这?没了?”
“就这,没了。”顾久洲忍笑忍的很辛苦。
谷小满气地直瞪眼,“小五哥,我发现你这人有点儿坏,仗着自己聪明总爱戏弄人。”
顾久洲有些惊讶道:“我故意不告诉他们徐颉文的背后的利害关系,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你不觉得我心狠,我稍微逗了下你,你竟觉得我坏?”
谷小满说的头头是道,“他们欺瞒在先,抢夺在后,倒霉是自作自受,你要是跑去提醒,那才是脑子有病。可我是你妹妹,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捉弄笑话我,你说你是不是坏?”
顾久洲仔细想了想,笑了起来,“你的话总是乍一听不太对,可仔细想想也还有些道理。”
谷小满很不服气,“什么有些?明明是很有道理,非常有道理,你别小看我,我可是有大智慧的人!”
顾久洲忍不住,爆笑出声。
谷小满恼羞成怒,朝顾久洲挥了挥拳头,结果没吓到顾久洲,却把虎子引得盯着她的手来回转脑袋,活像一个拨浪鼓。
蹲在墙角抓蟋蟀的坤叔听到屋里传来的笑声,忍不住吹起了口哨,只要少爷和小满好,小少爷就会像墙角的葡萄树一样,不知不觉长出芽来。
见谷小满端着托盘走进院来,沈牧洵立刻推开窗户喊道:“小满,你又弄什么好吃的了?”
谷小满笑眯眯冲沈牧洵招手:“快过来,这个保证你从来没吃过,特别好吃!”
沈牧洵屁颠屁颠跑了过去,走近一看,见谷小满端的盘子上还扣了个碗盖,盘子边儿上还点缀了一圈青叶子,放了两朵小花。
“呦,弄得还挺别致嘛,让我看看是什么好吃的。”沈牧洵充满期待地掀开了碗盖。
谷小满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见他掀开盖子,脸色猛地一变,把碗盖猛地一扔,拔腿跑开。
谷小满大乐,沈牧洵气得跳脚。
“那是什么玩意儿?谷小满,我不就取笑了你几句,你至于这么记仇嘛你?”沈牧洵气吼吼地控诉道。
谷小满竟然端了一盘黑漆漆的虫子过来,密密麻麻,看得人瘆得慌,现在想起他还觉得身上痒痒,总是忍不住想去挠。
谷小满笑够了,冲沈牧洵嚷道:“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儿,这真是一道菜,名菜!油炸蟋蟀!特别香,不信你尝尝!”
沈牧洵见她说着往他跟前走,吓得急忙躲开,连声嚷道:“拿走,快拿走!我才不吃这鬼玩意儿呢!”
一刻钟后,沈牧洵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油炸蟋蟀,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这玩意儿越嚼越香,小满,你是怎么想起来把它炸了吃的?”
谷小满笑眯眯地看着沈牧洵,“我心情不好,它们还叫个没完,惹恼了我就把它们炸了,没想到吃起来还挺香。”
嘴里的油炸蟋蟀突然没那么香了,沈牧洵缩了缩脖子,觉得后脑勺有点儿凉。
谷小满忍不住想笑,她终于理解顾久洲的快乐了,原来逗比自己傻的人这么好玩。
因为水患被推迟的县学年中试终于开始了,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经算科也开始十年里第一次招新。
时隔数年,再一次坐在露天考场上,谷小满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这次参加经算科入学考试的人大约有二十几个,年龄跨度非常大,最小的看着也就十来岁,最大的却已经须发皆白,女子却唯有谷小满一人。
察觉到众人有意无意的打量,谷小满大大方方往桌上一趴,闭目养神。
考试前一晚,顾久洲拉着谷小满说了快一个时辰,千叮咛万嘱咐弄得谷小满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他的唠叨,着实累得很。
险些快睡过去时,考官终于发试卷了。
谷小满拿起试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大字“天启庚子年八月淇县经算科考试”。
试卷的第一页是三十道计算题,加减乘除分数之类,谷小满很快便做完了。
第二页是填空题,比计算题稍难,但只要多读几遍弄懂题目意思,也不难。
接下来的应用题,谷小满一看,乐了,竟然被小五哥猜中了原题。
“赵家的甲乙两辆马车于上午辰时同时从家里出发采买,相向而行,经过一段时间,两车同时到达一条河的两岸。由于河上的桥正在修路,马车禁止通行,两马车下人需各自交换,然后按原路返回,此时已是未时。若甲车每个时辰行……”
这种马车相向而行相对而行之类的题,对谷小满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她的问题在于要把时间单位换算成字迹习惯的计算方式。
这也是顾久洲把这道题给她做的重点,希望她能改变那种鬼画符的计算方式,尽快熟悉规范的算学公式和书写。
考官见谷小满下笔如飞,好似连仔细想都没想过就开始写,再看看一众谨慎小心答题的考生,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看来学正这次赌错了,就算汴州府案首亲自调教,一个连私塾都没读过的乡下丫头怎么可能通过经算考试呢?
眼看就剩最后一题了,谷小满伸了个大懒腰,准备一鼓作气将其拿下。
可看了看题,又看了看题,谷小满怒了,谁能告诉她,数学考卷上为什么要写作文?
此刻考试时间才过了三分之一,考场上大部分考生第二页的题还没做完,谷小满左看右看,也看不到期待中和她一样惊愕的同伴。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答了。
题目如下:
“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然则奚为喜而不寐!”
谷小满把这一行字都快盯出洞了,也不知道从何下笔,因为她压根就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