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吓的连连摆手道:“口误,口误,一时口误,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宋叔,叔,以后您就是我亲叔叔。”
暗地里替顾久洲敲打了周显一通,坤叔放心了些。
周显此人可用,但就是太油滑,现在他见少爷受到重用,一心跟随,可将来若是少爷再遇变故,他能否一如既往,不太好说。
所以一开始坤叔就要让周显知道,想跟随在少爷身边有多不容易,这样将来就算有变故,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周显也不会轻易打退堂鼓。
坤叔不担心顾久洲的能力,他只担心顾久洲的身体。
在这河堤上风吹雨打苦熬这么久,少爷真该停下来歇歇了,哪怕打个盹儿喝口姜汤都是好的。
可少爷不听劝,外人都看着,坤叔也不敢硬逼他,只能自己发愁,暗道若是小满在就好了,她总有办法让少爷乖乖听话。
谷小满现在忙得不可开交,连想顾久洲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因为一直下雨,空气潮湿,储存的土豆快发芽了,得赶紧吃掉,谷小满正带着众人做土豆淀粉。
把土豆洗干净削皮切块,放进大石臼里捣成土豆泥,然后用布巾包裹着土豆泥用清水冲洗,反复揉搓,直到布巾里只剩下土豆渣为止。
将冲洗出来的土豆水放在平整处,盖上大盖子澄清,将表面澄清出来的水倒掉,就能看到盆底厚厚的淀粉。
湿淀粉晾干需要一段时间,但做土豆粉则正好。
谷小满将湿淀粉挖出来几勺放在盆里,加温水调成稀浆然后用开水从中间猛倒入盆中,让二壮迅速用木棒朝顺时针方向搅拌,直到搅成黏糊糊的大团就成了芡。
取少许明矾研成面放入面盆中,把芡倒入,搅拌均匀。
锅里水烧开,用漏勺将搅拌好的淀粉浆一点点漏入锅中,在微微开的水泡咕嘟声中,粉浆稍稍翻滚就变成了条状的粉。
牛婶子和静宜一人一边,飞快将粉捞出放进凉水中过一下,再捞出,土豆鲜粉便做好了。
土豆粉白条细,不管是煮着吃还是炒着吃拌着吃,都爽滑顺口极了。
连一向无肉不欢的三壮,都破天荒吃了两大碗,还一个劲儿对谷小满道:“姐,这个好吃,以后咱们天天吃这个吧!”
天天!
谷小满差点儿没摔了碗,若不是人多,这玩意儿做一次都能把她胳膊累断。
不过顾久洲应该会喜欢,他喜欢吃面喜欢吃粉,甚至土豆切成丝都比切成片吃的多。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吃的好不好,有没有人在他吃的面里加一勺醋?
一想到顾久洲,谷小满顿时没了胃口,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天了,他却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回来。
既不知道他去哪儿,也不知道他干嘛,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谷小满觉得做个大度的女人太难了,她当时就应该揪着他刨根问底,逼着他发誓保证才是。
“师父,有人敲门!”静天急匆匆跑了进来,高声嚷道。
众人吓了一跳,谷小满想到某种可能,立刻放下碗跑了出去。
一口气冲到院门口,谷小满顾不上平复呼吸,立刻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去。
日近黄昏,天色暗沉,树影婆娑雨雾弥漫,谷小满眯着眼睛使劲看了又看,也只能看到外面是两个男人。个头都不太高,一个还有些驼背塌腰,一看就不是顾久洲和坤叔。
谷小满不由失望极了,而门外的人忍不住又敲了敲门,谷小满没好气地扬声道:“庵堂有佛事,不迎客,请回吧!”
对方念了一句佛号,有些急切地道:“贫僧师徒迷路偶然经过此处,天色将黒无法前行,还望上师能收留一晚,贫僧不胜感激。”
“原来是位大师父,小满姐,快开门让他们进来吧,山中野兽多,晚上找不到地方住会有危险的。”追过来的静天急忙嚷道。
谷小满一把捂住她的嘴,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个傻姑娘,别人说什么都信啊,万一是个坏人呢。
“小满,来者何人?”静心师太也赶了过来,谷小满忙松开手,小声说出自己的顾虑。
静心师太上前隔着门询问了对方几句,得知对方是下县长安寺的大和尚,又听对方报出法号说起几年前在问心堂大聚会时的见闻,跟自己记忆中都对得上,不由松了口气,忙命人将门打开。
谷小满觉得有些不妥,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眼看院门就要打开,对方似乎也有些迫不及待,忍不住伸手推门。
看到推门那只手掌虎口处明显的老茧时,谷小满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她来不及多想,本能抱住静天猛地滚到了一旁。
顾久洲终于修整完河堤,来不及松口气就被齐盛叫了过去。州府承诺的赈灾粮迟迟不到位,可县衙的粮仓已经见了底,必须想办法尽快弄来粮食,不然就算不被水冲走,难民们也得饿死。
饿死几百上千人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暴乱,若是难民揭竿而起,冲向城中那些没有受灾的人,将会是一场无法想象的人间惨剧。
顾久洲立刻清点人数,起身赶往常州府,途径悦山时,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让众人原地修整,自己带着坤叔和周显等人赶到了慈安堂。
顾久洲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想见谷小满一面的念头太过强烈,让他忘了疲惫,健步如飞,甚至越过周显走在了最前面。
可顾久洲万万没想到,刚到慈安堂便看到了这么惊险的一幕,一个僧人打扮的男子伸手推开了院门,而他背在身后的另一手中正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
他对面赫然就是谷小满,只要一瞬,他手中的长刀就会砍上小满细长的脖颈,取走她的性命。
恐惧到了极点,顾久洲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依据本能,拔出长剑用尽全力冲了过去。
“小满!”坤叔惊的声音都变了调,哪里来的贼人胆大至此,竟然冒充僧人要冲杀入慈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