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着前一刻还跟自己上阵杀敌的兄弟,下一刻就少了胳膊瘸了腿,只能去当辅兵干些粗苯的差事,还连一文钱饷银都没有,娶不了亲,成不了家,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就算铁石心肠也忍不了,那点微薄的饷银,能让他们有个奔头,能让他们像刚入伍时,继续做存钱娶媳妇过上好日子的美梦。
而沈家为什么能让无数将士信服,为什么能在战场上一呼百应,为什么仅凭他姓沈,小小年纪的他在战场上就能让那么多人誓死追随?
因为所有将士们都相信,沈家绝对不会辜负他们,哪怕朝廷都不管他们了,沈家人都会照拂他们一生,到死,到老!
谷小满决定让大掌柜自行认购清徐商号的股份,其实是一种变相稀释股份的做法,对于清徐未来的发展肯定是有利的,但对于元老股东,是有损失的。
谷小满不想让沈牧洵的利益受损,他的分红大部分可都用来给辅兵们发军饷了,留给自己的并不多。
可沈牧洵一听谷小满不仅不削减他的股份,还要从自己和顾久洲身上抠一部分给他,顿时不干了。
先是嚷嚷着他俩不一视同仁看不起他,后又闹着要把全部股份都变现,以后再也不占谷小满的便宜。
被谷小满狠狠骂了一通后,方才消停,可还是梗着脖子瞪着眼,坚决不肯按谷小满的意思办。
谷小满烦了,懒得再劝他哄他,干脆想办法直接把他灌醉,摁手印完事。
“大年三十,你让人连夜赶路,不好吧?”牛婶子看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沈牧洵,不忍的道。
谷小满一摊手,十分不负责的道:“不然怎么办?这头犟驴酒醒了肯定要跟我闹,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早走一晚也没啥吧。”
顾久洲看向宋砚秋,宋砚秋不紧不慢夹了一个鱼丸道:“我都行,只要把小满做的好吃的多给我带点儿。”
牛婶子无语的冲坤叔瞪眼,这几个孩子,咋就没一个正常的?
坤叔嘿嘿笑着给牛婶子夹了块红烧肉,习惯了就好。
谷小满给宋砚秋装了满满一箱吃食,把他们送上了马车,马车出发前,谷小满贴着宋砚秋耳朵道:“清徐会在锦州开分号,我们商量好了,你来做大掌柜。”
“我?”宋砚秋惊恐地瞪大了眼,可不等她拒绝,谷小满一声令下,车队立刻启程。
顾久洲看着谷小满,眼眸含笑,“你这一箭双雕,用的甚是妙啊!”
先把沈牧洵灌醉,签下新股权书,再把宋砚秋直接定成锦州分号大掌柜,然后根本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把人连夜送走。
木已成舟,这俩人就算不想上船,怕是也不行了。
谷小满笑的眼眉弯弯,“都是师父教的好。”
“你师父是谁啊?”
“你说呢?”
“是我吗?”
“你猜!”
……
“小五哥。”
“嗯?”
“你说,以后咱们还能聚在一起过年吗?沈大将军就真的永远回不来了吗?”
顾久洲注视着谷小满,轻轻抚了抚她伤感的脸,世事难如人意,这次怕是他们和沈牧洵最后一次在一起过年了。
沈牧洵此次回锦州,不单是回来探亲,更是奉了皇命要出任锦州守将,接替沈大将军镇守锦州。
这是沈大将军和牧大学士再三周旋才换来的机会,他们不希望沈牧洵被困在京城,在一日日争斗中消磨锐气。
朝廷原本不打算放人,他们计划让沈大将军回锦州,把沈牧洵留在京城。不管从威望还是在军中的影响,年轻英勇的沈牧洵和年迈残疾的沈大将军比起来,都更重要。
普通人才会考虑血肉亲情一家团圆,朝堂之上只会考虑朝廷稳固把控军权,是沈大将军跛着脚亲自去求的皇上,皇上才不顾太后等人反对,执意让沈牧洵离京,回到锦州。
而沈大将军,此生怕是再也不能回锦州了,他必须像一杆旗深深扎在京城,这样才能让那些整日疑神疑鬼的皇亲国戚们放心,才能保证朝堂安稳。
正是因为这点,沈牧洵方才趁着探亲路上方便,过来看望顾久洲和谷小满。
过了年,沈牧洵便正式成为锦州守将,守将未经传召不得离开驻地。他们再想见他和宋砚秋,只能去锦州府。
可顾久洲和谷小满作为注洲府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利害关系,牧大学士信里特意提醒过他们,有人已经弹劾过沈牧洵和顾久洲等人结党营私,让他们务必小心。
以后再想像现在这样团聚,怕是遥遥无期了。
“小五哥,你说宋砚秋能适应锦州府的生活吗?她一个大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的,沈家的日子着实清苦。”
“你都把大掌柜的差事扔给她了,她整天光忙这些还不够呢,哪儿还有空想适应不适应,等她有空琢磨的时候,早就适应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是不是很聪明?”
“当然,我夫人聪明盖世,天下无双!”
沈牧洵酒醒后,发现自己在马车上,而自家一向除了吃吃喝喝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夫人,正在看账本,忍不住使劲掐了自己一下。
“呲!”沈牧洵疼的龇牙咧嘴,宋砚秋无语的看着他,掐自己还能把自己掐紫的人,也只有她夫君了。
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沈牧洵气的要跳车,骑快马回去找谷小满算账。
宋砚秋不紧不慢道:“你现在回去肯定找不到他们,我估计他俩已经离开府衙去别的地方了。”
“他们能去什么地方?”
“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这样才能保证你绝对找不到他们。”
沈牧洵气的仰倒,越想越郁闷,“这俩人太鸡贼了,天天变着法算计我,你说我本来也算个聪明人,可自从认识他俩,我怎么看自己都像个傻瓜!”
宋砚秋一点也不同情自家夫君,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你这样的傻瓜,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当呢。”
沈牧洵抬手捂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道:“总让他们护着,我,心里别扭,尤其是谷小满,她明明比我小,该我护着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