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满翻了个身,很是郁闷。
恶人可以肆意横行,好人反倒处处忍让,若是那个丧天良的前夫真拿女儿抵债,该怎么办?
谷小满想啊想,把自己想饿了。
生火烧水,倒水和面,把面团想象成那些恶人,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揉搓,啪啪在案板上摔,谷小满心里的憋闷终于消减了些。
等面擀好,水也烧开了,往开水锅里打个鸡蛋,等鸡蛋煮的半熟,把擀好的面下进锅里。
煮面的同时,拿个空碗出来,倒点儿酱油,放少许盐、糖,一点点胡椒粉调味。将煮熟的面捞入碗中,加面汤,铺上烫好的青菜,撒葱花,滴几滴香油,一碗简简单单的鸡蛋面便做好了。
闻着面香,谷小满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要吃饱肚子,再麻烦的事也总会想出解决办法的。
谷小满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正要往嘴里送,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谷小满扭头看去,却看到了一脸尴尬的顾久洲,和蹲在他脚边的虎子。
“我,我睡不着,出来走一走,看到厨房亮着灯就过来看看。”顾久洲故作平静地道,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被香味引过来的。
“哦,”谷小满面无表情的应了声,转过头去。
顾久洲艰难的把视线从面碗上移开,抱起虎子准备回房,却听到谷小满轻轻来了句:“你吃面吗?”
顾久洲刚伸出去的脚迈不动了,红着脸转过身来。
谷小满分了顾久洲半碗面,顾久洲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面条爽滑劲道,汤底咸香微辣,比晚上坤叔煮的粥好吃太多了。
光吃面有点儿单调,谷小满想起前几日腌的水萝卜差不多该好了,忙去取了一小碗来。
顾久洲一向不喜欢吃萝卜,总觉得萝卜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味道,不管是白萝卜还是水萝卜,他都不爱吃。
可见谷小满咔嚓咔嚓吃的起劲,顾久洲也忍不住夹了块最小的尝了尝,酸,甜,脆,好吃!
“这萝卜怎么变了味儿,你往里面放了醋吗?”顾久洲记忆中水萝卜不是这个味儿,怎么被谷小满随便切切撒点儿盐放到坛子里几天就变得这么好吃了。
谷小满咔嚓咔嚓嚼着萝卜,头也不抬地道:“萝卜出水了,自己就会变酸。”
顾久洲又夹了块萝卜,对这种奇妙的变化十分满意。
美食能让人心情愉悦,也能让尴尬的气氛变得平和,顾久洲主动跟谷小满说起静宜师父的事,“我明天让坤叔去看看静宜师父的女儿,如果有需要,他会拿着我的名帖去白河镇求见里正。我听闻白河镇的里正十分爱惜名声,想来不会任由治下出现这等荒唐之举。”
原来他不是一味高高在上指责别人,他已经想好了对策,谷小满看着顾久洲,为自己在心里偷偷骂他感到抱歉。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柔软,谷小满竟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
顾久洲注视着谷小满,声音温和平缓,“你性情直爽嫉恶如仇,所作所为皆是出自本心,一心救人何错之有?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你是个姑娘,帮别人之前首先要保护好自己,若今日那人存了歹意,你单枪匹马,岂不危险?”
原来他不是指责,而是担心她会有危险。
谷小满愣愣地看着顾久洲,心里像是被人投入了小石头,扑通,扑通,扑通……
顾久洲被看的不知所措,他从小没怎么跟姑娘打过交道,更别提被这么盯着看了。
“顾久洲,你是不是没吃饱?我再给你煮碗面吧。”谷小满终于开口了。
顾久洲忙摆手,“晚上不宜吃太饱,不然容易睡不着。”
“谁说的?”谷小满十分不赞同,“吃饱了睡觉才舒服呢。”
可顾久洲却说:“我娘说的,我娘从小就不让我吃太饱。”
好吧,有娘管的人了不起,没娘管的谷小满闭嘴了。
“你,生气了?”顾久洲小心翼翼地看着谷小满,生恐又惹她不快,明天早上还得喝坤叔煮的粥。
谷小满扁了扁嘴道:“没生气,就是有点儿想不明白。”
“哪里想不明白?”
“你说,所有的娘都像静宜师父一样爱自己的孩子吗?”
“母子天性,应是如此。”
“可为什么有的娘会不要孩子呢?”
顾久洲怔住,看着谷小满眼中的哀伤痛苦,不知该说什么了。
谷小满想起自己十三岁时,好不容易攒了一年零花钱,偷偷跑去找妈妈,想亲口告诉她不管多苦多难,只要能和妈妈在一起,她都愿意。
可妈妈看到她的瞬间仿佛跟看到鬼一样,立刻把她拉到一旁,质问谁让她过来的。还没等她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便见一个小孩扑过来抱住了妈妈的腿。
原来妈妈不是因为没钱不来接她,而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别的孩子,不想要她这个累赘了。
从那以后,谷小满心里便当自己是孤儿,这世上她只有奶奶一个亲人。
可今天看到静宜师父宁肯自尽都不想连累女儿,听到顾久洲用那样的语气说起他娘,谷小满还是忍不住羡慕了。
哪怕她再不想承认,她还是羡慕了。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得到也就罢了,可明明小时候他们也把她当成宝贝疼爱过,怎么后来就都不要她了呢?
顾久洲慌了,谷小满哭了。
虽然她低着头咬着唇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可她的眼泪却一滴滴落了下来,无声无息,越发让人心疼。
“你,你别哭啊,你有何为难之事尽管说出来,但凡我能做到的定会为你做的,你,你先别哭啊……”
顾久洲的手举起来放下去,多余的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谷小满本来十分难过,可听到这话,立刻想起了心心念念的大事。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顾久洲,你娶我好不好?”
顾久洲……
心跳好像停滞了,呼吸变得异常艰难,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