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急忙站了起来,红蕊飞快给她整理衣服头饰,见她揪着帕子不知所措,忙小声提醒道:“夫人,哭!”
顾长春黑沉着脸走了进来,见贾氏坐在桌旁抹眼泪,汹涌的怒火不由往下压了压。
“我让章平他们回去了,此事就此作罢,不许再闹!”顾长春坐下,硬邦邦地说了句。
贾氏心中一滞,强压着怒气抽噎着道:“不是我要闹,老爷,你去外面听听,那些人骂的有多难听,他们骂的可是咱们兴儿啊!他让人堵着门指名道姓的骂,就是想坏了兴儿的名声,毁了他的前程啊,他就是见不得兴儿好……”
顾长春一听贾氏叨叨太阳穴就突突的疼,怒声喝道:“闭嘴!无知妇人,你懂什么!”
贾氏吓了一跳,眼泪瞬间真流了下来,丫鬟们都在呢,老爷竟就这么吼她,真是一点儿脸面也不给她留了啊!
见贾氏嘴一咧想要哭闹,顾长春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不是一再跟你说了,别去招惹他,你为何还派人过去给他送礼?送礼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故意送馒头过去,你是在嘲笑谁?嘲笑我们顾家连人都养不起了?”
贾氏没料到顾长春连这都知道了,顿时吓的忘了哭。
“你这么闹下去,害的是兴儿,你到底明不明白?”顾长春恨不得拿刀劈开贾氏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草。
当年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怎么会娶这么傻的女人进门!
贾氏被骂的很不服气,争辩道:“我兴儿有本事立了大功,我高兴高兴还不行?我送他馒头怎么了,他现在穷的都住在清化里了,我送他馒头也是为他好。”
顾长春气的手抖,指着贾氏骂道:“蠢妇,无知蠢妇,真是愚不可及!”
贾氏压不住火气,忍不住冲顾长春嚷道:“你这会儿嫌弃我了?靠我娘家买官的时候怎么不嫌弃?要不是我娘家帮忙,你现在还在牛家坡种地呢,顾长春,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啪!”
贾氏捂着脸,震惊地看着顾长春,他竟敢打她?!
顾长春沉着脸喝道:“此事我本不欲让你知道,但你如此蠢笨胡闹,早晚会坏了我的大事。我且告诉你,赈灾立功的是行之,兴儿不过是随同,我安排行之当典史,是想堵住悠悠众口!”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贾氏大受打击,声音颤抖地道:“立功的是我兴儿,不是他,不是他……”
“贾氏,你若不想儿子有事,就给我老实点儿,别再去招惹他。他若是想与你为难,十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趁他还有所顾忌,赶紧把兴儿的前程定下才是正经!”顾长春没好气地道。
贾氏面如死灰,喃喃道:“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顾长春见她这般,不由厌恶万分,懒得再同她多说,“总之你休得再耍泼胡闹,你是顾家当家夫人,注意自己的身份!以后你若再去找行之麻烦,我绝不会这般轻易饶过你!兴儿都是随了你这般蠢笨,才会连个秀才都考不中,让我不得不用这种法子,真真是愧对祖宗!”
话音未落,顾长春便拂袖离去。
贾氏愣了片刻,扑上去追顾长春,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她要好好问个清楚。
可她两腿绵软无力,过门槛时被绊了个正着,下巴直直磕了下去,噗的飞了颗牙出来。
“夫人!”
红蕊等人急忙围了上去,贾氏强忍剧痛指着顾长春走远的方向,含糊不清地道:“去,快去,把老爷给我追回来!”
一刻钟后,红蕊回来了。
已经被扶到床上的贾氏,急切地抬起头,却听红蕊结结巴巴地道:“老爷,老爷有事在忙,不,不方便过来。”
贾氏愣了下,声音又尖又利,“他是不是又去东院了?是不是?快说!”
“老爷,老爷去了东院,奴婢,奴婢无能,”红蕊心惊胆战地小声说道。
贾氏闻言,急怒攻心,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红蕊等人吓了一跳,呼啦啦围了上去。
眼泪从贾氏紧闭的眼角一滴滴滚落下来,无尽的悔恨怨怒在她心里翻滚。
当年她年少无知,贪图顾长春俊俏嘴甜,不顾爹娘劝阻执意下嫁。为了不让她受委屈,爹娘想尽办法帮顾长春买了功名,助他仕途,可现在她却落了什么下场?
爹娘老去,男人高升,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刚打骂了她,转身就去找东院那个狐狸精寻欢作乐,顾长春,这个王八蛋他没有心啊!
在小妾的温言细语中,渐渐平息了怒气的顾长春走进书房,章平已经把那个撒钱的小子带了进来,他要好好问一问,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跟行之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是行之背着他真留了一手,那他真得好好想想,是剪其羽翼还是彻底毁其根基。
尽管兴儿不尽人意,可他也不会让自己的悲剧在他身上重演,一辈子都活在弟弟的阴影里,何其憋屈!
沈牧洵被顾家家丁抓进来也毫不慌张,顾长春进来时,他正优哉游哉的欣赏墙上挂的字画。
“这么多幅字画竟然没有一幅是真的,你也好意思挂出来。”
这是沈牧洵见到顾长春的第一句话。
顾长春像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愣在了原地。
他找的画师是常州府最好的,临摹的画作哪怕是行家也难以分辨,这小子是什么来路,怎么一口笃定他的画是假的,还这般不客气的直接点明?
沈牧洵丝毫不在意顾长春瞬间黑青的脸色,继续说道:“从字画上可以看出,你这人贪图虚名不切实际,你选的都是当代名家的字画,其实几个还是当朝权贵。他们的字画也就用来糊弄一下外行人,形神全无,除了溜须拍马之外,毫无收藏价值。”
顾长春汗毛都竖起来了,小心翼翼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牧洵咧嘴一笑,“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沈牧洵是也。”
沈牧洵?
没听过。
顾长春仔细想了想,想到前几年有个告老还乡的老翰林好像姓沈,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走到太师椅旁坐下,抿了口茶淡淡问道:“沈老先生的身子骨可还安泰?你是他什么人?今日为何要在我家门前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