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道学子吴仲达挑衅在先,夏天惩处在后,但其又被群揍一顿。算下来,也是夏天吃着些亏。
掌柜心中算盘打响——二者皆身后有所依仗,不上前周旋,可又在自己店里;上前周旋,任得罪一方,也不是他这等店家能够承担。便稍往后撤,若实在躲不过,也只能站在有理一方。
想通此处,吕书生增些底气,说话也能强硬。
“这位公子,事情原委,大家皆知,无非你那同伴先行挑衅,我这小兄弟下手重了些,但你那已经打还,还有什么不满?”
白面书生也知理亏,暂想不出好的说辞…
“啊!”
见其无话可说,本来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的吕书生正要再放些斡旋之话,再一番好言,就此揭过,哪知夏天狠心一咬,书生虎口便见牙印,疼得大叫。
刚书生用巧,将夏天惹祸之嘴捂个严实,倒能将此厮控住,未曾想这厮颇狠,直接下口便咬!
挣脱所缚,本性暴露无遗,拍案而起,咄咄逼人!
“他不满?我才不满!”
白面书生,刚还支吾,见夏天模样,精神奕奕,不由一怒,坦言而之。
“你们看这厮,活蹦乱跳,再看我之同窗…”
赫然,吴仲达又抬至台前——口语善不能言,淤青覆头,仅有一对黑眼眶,还能活动。
“吴公子无非见江南居有如此年轻才俊,心生仰慕,本意举杯相邀,却被这厮误会,打成这样!而我等出手教训,亦是留情,点到为止,为伤其分毫!”
此番话语,似有道理。
“尔等身为孔孟弟子,见同窗学子被欺凌,非但不相阻,反倒作壁上观,有负孔孟之道!”
这话,其说的可就一点不带客气,直将一圈书生辱了个遍!
众书生虽怒不言,觉自己之前坐旁看戏,确为不妥,各个低着脑袋,闷声自叹。
一圈皆是垂头丧气,白面书生目的达成,当即得寸而进。
“江南学子,欠我淮南学子一个交代,需对我方赔礼致歉!”
众人亦不是傻瓜!此言一出,知其心思在此,前为同窗讨要说法亦是为此而设!
江南才子虽愤,却也寻不到理由反驳,各自陷在自愧之中,倒是吕书生,似与夏天所待颇久,已蜕腐儒,直接反斥!
“哼,无耻!如此牵强附会,还说得大义凛然,这就是淮南学子本性?”
“你!”
淮南一方,皆是出列,对书生怒目相瞪。
吕书生丝毫未惧,他本想息事宁人,哪知对方得寸进尺,拽得夏天上前。
“依公子所言,小兄弟未受伤,就不算打了!?那小生到贵府行窃,未成功,是否亦不作数?”
今日书生,一改往日懦气,慷慨陈词,道出江南英才心中不甘,一语见地,逼得对方无话再言,惹得夏天嬉笑拍手,旁侧填补。
“就是!我去你家偷情,裤子未脱,便不叫偷!”
“……”
夏天这话,倒是过分些。
“额…话槽理不槽!”
“你!?”
“偷情”二字,最是招眼,伤众人颇深,撸袖挽巾,便要再次出手教训。
“怎么?还想试试?刚才你们人多欺负于我,正好挽回些颜面。书生!取我竹叶青剑来。今日,他们屁股后未多出一孔,就算我本事不济!”
九转元功虽不能用,可还有坠月一式剑诀,对付这些无力书生,绰绰有余!且周遭江南学子,亦是义愤填膺,若是再起争端,必不再旁观,纷纷助拳。
“我会怕你!?”
白面书生一方,淮南学子闻讯而至,声势也是浩大。
剑拔弩张,掌柜见又似再起交戈,且夏天这厮还寻兵刃,眼睛撇向门外,若有所盼!
双方对峙半晌,且听得外头甲兵脚步错落,约有十来名持刀者而至——掌柜终是惶恐,趁机差人报官去了。
“谁在此闹事?”
此言听之尤为熟悉,乃钱翰郡守。
本来这等小事,只需坊间守兵上门即可,但掌柜尤为聪慧,特意嘱咐,需将相争二者身份如实相告,便引来郡守亲自带兵而来。
睹所盼之人而至,掌柜忙是上前,迎其入居,随其之后,三两之句,将居中所生之事,汇成几言,告于郡守。
甲兵持刀而进,众书生恐惹祸上身,忙是后撤几步,让出对峙之人。
对峙者有三,一者夏天与书生两位,与郡守相熟,未退一步;二者白面书生,后有观察使,亦是不惧。
“小兄弟,你可真能惹祸…”
衙门公务,处理稍尽,本欲今日回府运功养神,以疗昨夜之伤,还未安生片刻,便又闻夏天惹事,这才匆匆赶来。
“非是我惹事,而是事惹我。”
“哦?你就是李沫?我亦从淮南而来,曾与观察使相晤,他还特意提起你…”
“晚生见过郡守。姑丈曾言,若在杭州郡有所困难,可找郡守相助…晚生在此先行谢过。”
“客气…”
李沫此言尤是精妙,暗报自家身份,削夏天依仗。
各自寒暄,郡守居中,两相调停。
“二位,其间所生之事,亦是误会,大可不必过于介怀,不如我作地主之谊,邀二位同饮,化干戈为玉帛?”
他之话,已尽显客气,倒让白面书生为之一愣——自己有观察使在后,这郡守对自己客气倒还罢了,可这十岁小娃有何依仗,居然也能得其低态?
但此时形势上逼,退而不得…
“非是我不愿,可您看这淮南学子。”
其手往后一挥,掠过皆为淮南赴考之人,声势更是浩大,粗略一看,已聚几十名之多。
“他们远赴贵地赴试,却遭如此待遇。郡守,且看这位同窗,预估已是无缘今年秋闱…”
他所指,便是吴仲达。
郡守见这倒霉书生模样,往夏天处一撇,不悦道。
“下手的确重了些!”
夏天倒是趾高气扬,不避其眼。
“其家大人管教不严,我代为教导…”
“……”
寥寥数句,此事难以善了!
“李公子,你想如何?”
“我也所求不多,仅需此二人代江南学子,向我等赔礼即可。”
“这…不行…”
郡守直接回绝——夏天之流,还想让其赔礼?可笑!吕书生倒是好说话,可要代江南道学子行这等事情,恐也不成…且其后这些江南学子,更不会同意!自己作为此城郡守,若是许诺此事,将失众学子之心。
李沫不悦,但自己本无功名在身,发难不得,却也不肯轻易放弃,口气略冷。
“那依郡守,该如何?”
其也曾读书,知这些文人秉性,亦知李沫这厮携人至此所为何求…
“不如这般…事从淮南、江南而起,不如也在其间而熄。李公子,你至此地,无非想以文会友,不如继续为之,我为中裁,可好?”
李沫沉吟,便是答应。
“以文会个什么友?要动手便动手!”
夏天不愿,其肚中油墨,仅是老毒物择优相授,存许多空白之处,若是文斗…其不是对手。
不理会夏天聒噪,郡守以吕书生为主。
“吕公子,众位学子,意见如何?”
其后书生沉默,尚在犹豫…
“我江南道学子,才情双绝,难道心中已觉,胜不了淮南?”
此话一激,书生怒而向前,众说一致,皆愿在才学之上胜这淮南坐井观天之辈…
夏天还欲再言,被吕书生拖回,极不情愿按在前座;书生亦是兴趣,烛灯下苦读十余年,未至秋闱,满腹才情不抒不快,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山外才子,是有怎般风采…
双方以中为界,对首相隔,郡守未言,相顾已经剑拔弩张,互相贬低,若非此番为“文斗”,早就搅合一块…
“众学子肃静…”
郡守出言,以震全场。
“李公子,淮南学子是否以你为首?”
李沫笑然,昂首向前,位众多淮南学子之前,无人敢阻——除其之外,还有何人?
江南一番,群龙无首…本就夏天闹出事端,吕书生理应上前站位,然其撇不下面。其余一众,也无德高望重之辈。众人互相对眼,心中既想展露自己所学,又恐不敌落阵,坏了江南道名声。
“怎么,江南道无人?”
白面书生和一众学子嬉笑,暗讽此地无有才能之辈…
夏天见不得对面如此嚣张嘴脸,右脚一踹,便将吕书生踹到阵前。
“吕公子,江南学子便是以你主?”
“这…”
书生回首而望,见其余人等并无太大意见,郡守又问,于是硬着头皮,颔首点头…
有郡守从中决断,众人寻席盘坐。栖客居之内,左侧以吕书生为首,汇有江南道学子,五十余名;另一右侧,李沫身后的淮南书生亦是不少,看这样子,至少三十余人…
“不知两位公子,想如何文斗?”
“钱郡守,你为此地之主,一切便听郡守安排。”
“嗯…也可…”
其双手下压,先让交头接耳之辈噤声,再而出言…
“学子所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如从中选三题,相互考之?”
“依郡守之见…”
吕书生征得大家之意,先是应下…
李沫倒是皆可,见书生那方应承,却也自信己方无论何题,皆可应付,颔首而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