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一夜,我就不信那妖孽还能在我眼皮底下行凶!”
刘道人不忿,决定夜间再次捉邪。
白日阳盛,府中暂时安全,几人倒可放心外出。
夏天与书生记挂李姓老头,回了次楼外楼,喂了喂黄尾,便是与莫白衣相约庆佳坊安平桥豆腐摊。
今日豆腐摊未开,昨夜经此一险,莫白衣见情人心切,不顾旁人非议,径直前去未茹家…
安庆桥左二十步,未茹姑娘家居处;
厨烟炊炊云中绕,莫等门中伊人笑。
一夜未见,二者宛若隔世,互拥道好…
“咳…咳…这还有未成年呢!”
夏天不满,受邀入院。
未茹家道中落,其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院中破落,几十年未曾修缮,倒是干净…
“两位公子快坐,哺食马上做得…”
未茹搬出两张矮椅与一小桌,邀三人就坐。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百姓之中,一日三餐者,皆为富硕人家;未茹这般平民,一日可用两餐即为不易,一者巳时用朝食,二者申时用哺食。
哺食菜色简单,稻米伴秋葵成粥,配上胡饼,两者相搭,即为一餐。
白衣公子倒吃得欢,毫无富家模样…
“伯父怎么未见?”
清粥入肚,白衣见独缺一人,小心问道。
未茹脸色暗淡,似有悲伤。
“阿耶他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便没有出摊,留在家中照顾…”
“茹儿,要不我再请城中名医过来瞧瞧?”
“可别,上次那位老先生被阿耶打了出去,你就别再去触他老人家眉头…”
“倒也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古怪些也是正常,可不吃不喝也不行啊…”
未茹敲打白衣一拳。
“我阿耶年纪才不大…其他就不用你这莫家公子关心了,我炖了些山药稀粥滋补…”
随话而出,旁厨灶“咕嘟”直响。未茹挽袖盛上稀粥,端进屋里。
“姑娘其父脉象古怪惊人,那日倒是忘问病征,公子可知?”
夏天趁其进屋,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只晓得是常年身体虚弱,使不出半分力气,腿脚也不好,留有残疾。我曾找城中名医把脉就诊,可伯父脾气暴躁,用手杖直接打出门去…”
私谈片刻,未茹姑娘喜笑而出。
“阿耶身体好了许多,都可自己进食…”
“那就好…”
“白衣,倒是你,为何脸色看起来没有昨日好?”
“你是有所不知…”
莫白衣趁机,添油加醋,将昨夜所遇凶险,今日所见怪像,及前因后果,皆说与未茹姑娘听,惹来姑娘惊呼和温柔安慰。
“难怪今日官兵扰门,还将我刚腌好的酱坛打碎!”
“茹儿,是哪个家伙!你还记得吗?走,我带你上衙门找出,让他给你赔礼。”
“不用不用,民不与官为难,而且他是依命行事,没什么太大的事情。你啊…该少些纨绔之气?”
被未茹此般一说,莫白衣倒是自觉刚刚说话有些过了,连忙反省自身,断言以后再不犯。
“听你一说,今夜恐又有劫难…”
姑娘心中关切,脸上忧愁,蹙眉轻叹,对莫白衣的关心做不得假。
为解心忧,白衣执其双手,眼中脉脉含情。
“茹儿不用担心,今夜有…”
“咳!咳!你们光顾自己打情骂俏,能否把我与这吕书生当回事?这粥已经喝完,书生说再要一碗…”
“我没…哎哟…”
夏天借力在书生脚趾跺上一脚。
“你看,他在喊‘还要’!”
说话听言,二者刚刚意乱情迷,未将两盏“煤油灯”放在眼里,此时被扰,未茹掩面端碗而进,莫白衣痴痴看着。
“白衣公子,等此事结,还是尽快将茹儿娶进门才是…”
书生亦有羡慕,可身负读书考学之任。
说到“婚姻嫁娶”,白衣蓦然神伤。
“茹儿过门,只能为妾。哎,我对不住她…”
“没事,等事结,我与郡守说说,没准能成…”
夏天将事包揽,成就一桩佳人美事,也是一件功德。
有其一言,白衣稍稍心安…
未茹姑娘为三人都补上一碗葵粥。清汤寡水,无个中滋味,三人以粥果腹,囫囵吞枣…
今日满城风雨,耗去白昼大半,未曾久坐,便到迟暮时分,已是归家之期。
白衣、未茹缠绵不舍,羡煞旁边夏天、书生…
“茹儿,明日我再来…”
“没事,府上事情为重,不来也成!”
话虽如此,可其眼中希冀,赤诚一片。
郡守一事已在府中传开,其内暮气沉沉。许多下人仆从皆以家中急事为由逃出郡守府,剩下者皆是以三倍工钱为诱,强行留下。
正主沐浴更衣,服下安神汤药,睡于内室。旁设五位侍从,轮番监管,绝不让之前之事再发生!
“辛苦刘师兄了…”
夏天几人回府,便见刘中道人盘坐于内室门前运功行气,一直守着屋中郡守。
“别误会,我不在乎里头老儿死活,只是…若不除了那妖物,坏我修行根基,损我体面,非除它不可!”
“师兄可有收获?烈日当空,妖邪怕是不敢出。”
“万中取一,我也得擒下此妖!”
刘道人切齿咬牙——昨夜如此丢份,今日他亲自镇守,若再生事端,便可灰溜而去,返程归山请师尊相援。若真到此一步,小则入世日子延上几年,大则留下心结,此生无缘成仙!
“倒是你们,哼!好生快活,在外潇洒!”
“额…”
夏天心中似有愧…才怪——千两黄金,他可一分没得,不是你守?谁守!?
“师兄倒也是误会我等,今日出门仅是为寻访线索,这才回来晚些。”
“嗯?查到什么了吗?”
“额…半分没有。”
“……”
昨夜几人皆是未得休息,今又是一番折腾,除刘中道人与夏天可运功提振精神外,其余者皆已哈欠连连,瞌睡满满。
今夜夏天拉上书生主动值守,于莫白衣处担保,定护郡守周全。
“你个坏心小子,好事从未有我,坏事倒是一大堆。先给你说好,我手无缚鸡、弱不禁风,若真有妖邪,我可帮不上忙…”
书生一肚子埋怨,自从认得这夏天小兄弟,就一直倒霉至今。
“酸书生,不拉上你,你敢一人在屋?”
“我…我大不了与白衣公子为伴。”
“行啦,吕书生,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在此地凑合一夜,今夜应该无事…”
“夏师弟,你就这么确定今夜无事?”
二者之外,还有刘中道人——为挽颜面,吸魂炼魄,他已无昨夜跋扈,全身心在此地静候。
“昨日郡守已说,此妖邪规律得很,总会隔上一天…而且咱们明目张胆蹲守门前,纵使妖邪十个胆,也是不敢接近。”
“郡守老儿说话当不得真,一介凡人,眼蒙污尘,能辩得什么?倒是后一条有理,让我画上一符。”
其物件倒全,朱砂、纤笔一应俱全。
提笔而画,于门绘制红符一道,上显星辰排列,下横竖相接,两道撇捺聚灵在间。
“此符避祟,妖邪若是接近,我必知。两位师弟,咱们正厅等候即可。”
能不在外日晒雨淋却也不错,二人随之聚于正厅。
“夏师弟这般年幼,功法却已入门,身附淡淡妖灵,想必是贵脉天骄,近日斩妖所获颇丰吧…还有这位吕师弟,至今未见出手,也不知实力几何…二位师弟如此这般,贵脉师尊便允下山历练?”
“咳…咳…”
书生干咳,非是其不愿出手,若是出手…只会泼墨文章而已。
“吕师兄谬赞,我等实力与师兄相比,恰若月旁稀星而已。”
“师弟过于自谦…”
若抛开之前纠葛,两者间倒看似志同道合、互为知音的角色。
“看来又有人要倒霉喽…”
书生暗想——谁要与夏天这厮交好,准碰不上好事…
一夜如夏天所料,未有一丝一毫风吹草动,书生蜷在木椅,脖子歪向一边。夏天与刘道人各坐蒲团相对而立。
“好一个艳阳天~”
夏天起身,唤起刘中、书生,共赴郡守内室查看——一切安然。
“多谢三位上仙为老夫独坐一夜…”
“与你无关。”
刘道人对其不客气。
“你只是我为钓那妖物,下的饵料而已…”
“郡守客气,给些银两便好…”
“夏天小兄弟,我脖子好像直不起来,想想办法…”
“咔嚓…”
书生脖子歪向另一头…
白日间各执其事,郡守精神恢复大半,居然还能去往衙门巡视一番;刘道人自入洞霄宫后初下山,亦需体会江南美景;白衣会佳人,书生捧卷读,夏天摇晃逗黄尾,静待今夜,见那真面!
依夏天所估,自丢银开始,到李老汉见鬼,再至郡守迷心,形势愈演愈烈。今夜关键,若解决不得,恐还得出人命!
西湖未至半江红,以刘中道人为首者,皆聚于郡守府中。
为迷妖物心思,几人假意饮酒作乐至半夜,舍所有家丁护卫。
布置亦是依旧,白衣藏于郡守内室,其余者会正厅,无人再打盹,皆是十二分精神。
“三位上仙,已是丑时,小人让府中庖子做了些甜食果腹…为了我家老爷,真是辛苦几位了。”
“拿走!不饿!”
刘道人死盯内室方位不放。
“还真有些饿了,我先吃为敬…”
夏天从书生嘴边抢过应属刘中那碗。
“刘师兄,吃完也不迟…”
“哼…”
夏天小子面子,他还是给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