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情人节晚上，高档餐厅靠窗的座位，我望着窗外的飘雪出神。
未熄灭屏幕上，静静躺着一条信息。
「漾漾，你妹妹感冒发烧我带她去医院了。情人节的晚宴等我以后补给你。」营造氛围的烛光跳跃着，仿佛在嘲笑我的痴心妄想。
什么我妹妹，明明是你的情妹妹。
心痛的仿佛在滴血。
我解锁手机，一字一顿打下，
「我们分手吧。」
紧接着拉黑删除。
2
我跟前男友陆川是在夏天认识的。
那时候我16岁，妈妈车祸去世刚不到一年，一个精致的女人就领着洋娃娃似的女孩堂而皇之地入住我们家。
我接受不了爸爸这么快变心，面对着大人的权威却也无可奈何。
我试图讨好那个跟我同岁的女孩，拿着最喜欢的糕点同她分享。
尚且年幼的周清语气充满恶意。
「我会抢走你身边的一切。」
她打翻了精致的糕点，转身翻滚下楼梯。
开始哭：「呜呜姐姐，就算我不喜欢这些糕点，你也不能推我啊。」
闻声而来的爸爸重重扇了我一巴掌。
我捂着受伤的面颊，满脸不可置信。
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个新来的妹妹跟我不对付。
与当时敏感执拗的我恰恰相反。
周清洋娃娃似的长相，加上一副无辜乖巧的语气。到哪里都受到追捧。
她的那帮小姐妹团带头在班级里孤立我。
周清从来不出手。
她只站在人群之后欣赏我的狼狈与落寞。
陆川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我在体育课上贫血昏倒，周围同学围成一圈窃窃私语。
隔壁班的陆川拨开人群，如天神降临一般，背起我送到医务室。
那天阳光很刺眼，少年瘦削的下颌，额角的细汗，和眸中掩不住的担忧。
一度让我沉迷于这份温柔中。
我知道他喜欢周清。
少年悄悄说起暗恋的女孩子时，耳根发红，眼神晶亮。
我心里添了份落寞，却始终没有挑明这份喜欢。
就这样守护着我的月亮吧。
他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
3
高三那年，周清和陆川在QQ空间官宣。
评论区清一色的999，和一堆打趣调笑。
我熄灭手机屏幕，感觉连喘气都困难。
周清眼神无辜，语气软糯。
「姐姐，我和陆川在一起你不会不高兴吧。」
顶着旁边陆川的疑惑视线，我声音艰涩。
「怎么会。」
我并不想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让到陆川知道。
情窦初开的少年与长相甜美的少女十指纠缠，在夕阳的暖意下低声交谈。
「答应我不要跟周漾一起啦。」
周清搂着陆川的胳膊，软声撒娇。
「可是你们不是姐妹吗?」
「哎呀不要问那么多嘛，答应我喽。」
「行。」他笑着应下。
仿佛我是无关紧要的人。
尾音慢慢散开，最终消弭在空中。
却直直刺入我的心脏。
……
周清和陆川的感情之路并不顺畅。
两个人吵架分分合合，每次我都去陪着陆川。
我讨厌周清。
可是我不忍心我喜欢的少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就应该永远向上，蓬勃朝气。
一如我最开始遇见他那样。
大一那年冬天，我从图书馆出来，看见周清朋友圈更新。
「这怕不是我的白月光。三分钟内，我要这位同学的全部信息。」
配图是一张男生的背影图。
下面有朋友配合：「嗷嗷这是数学专业的徐洛周。」
「怎么你要追他？」
周清只留下一条暧昧不明的评论：「说不定呢。」
我走到宿舍楼下时，陆川只穿着单薄的黑色卫衣站在楼下。
周围满地烟头。
我知道他在等周清。
我站在风口凝望了他许久，等到四肢都僵硬发麻。
他终于转头看见了我。
陆川大步走向我，攥住我瘦削的肩膀，眼眶发红。
「周漾，我们在一起吧。」
我知道他是拿我气周清。
可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太喜欢他了。
这份感情来之不易。
我终于抓住了我年少时的月亮，我年少踽踽独行时唯一的光，耀眼而温柔。
他是我孤单落寞时唯一的慰藉。
但我始终觉得这份感情不真实，如泡沫幻影般，一戳就破。
而周清就是那根刺。
4
第一次约会我们去吃火锅。
陆川口味偏清淡，我嗜辣。我迁就他点了清汤。
整顿饭下来我只涮了一点肥牛卷，味同嚼蜡。
临近结束，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我看着陆川手忙脚乱，匆忙放下筷子掏出手机。
周清的哭泣声从话筒的另一端传来。
我眼神淡漠，听着陆川语气温柔地哄着。
忍不住比较他面对不同的两任女朋友时语气的差别。
最后只能安慰自己，反正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
陆川猛地起身，抓起外套，嘴上安慰着周清，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嘴唇翕动，说什么，劝说他留下来吗？
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可那边是他的初恋白月光啊。
我眼睁睁看着他毫不留恋抓起车钥匙，夺门而出。
未言片语。
我卧躺在座椅中，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苦涩。
……
这种情况并不是一次。
经常我和陆川有独处的时间，周清就一个电话打过来。
各种理由叫走陆川。
陆川眼含抱歉，却很少拒绝。
一边是活泼软糯的初恋白月光，另一边是沉默寡言的现任女友。
感情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
后天旁人给再多的爱也难以挽回。
失望在积攒，终有一天我忍不住了。
「你可以不要和周清来往了吗？」我语气生硬。
陆川沉默。
一阵烟雾缭绕，他吞云吐雾，语气认真。
「她是我的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他强调。
「你越线了。」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世界上有分了手的前任还能当朋友吗？
当然不能。
笨蛋陆川，你难道看不出来周清是想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她抢走了我的爸爸，还想夺走我来之不易的月亮啊。
我失望，陆川竟然连敷衍我都不愿意。
我真的有些累了，不想再卷入他们之间了。
5
和陆川分手之后，他来宿舍楼下堵过我几次。
我实在不想看他满脸的颓废又失落。
这样子给谁看呢？
感情一旦结束，便覆水难收，再难挽回了。
我走宿舍楼的后门避开他。
再过几天，他便也彻底销声匿迹。
可能是我们之间感情淡薄到他认为不值得这样，也可能是他的白月光不愿意了。
我自嘲。
一个月后，我报名了学校的篮球联赛志愿者。
是我们学校跟隔壁学校之间的切磋对抗。
这次比赛的观众很多，尤其是女生。
观众按捺不住阵阵骚动，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我戴着志愿者的工作牌，跟旁边的裁判闲聊。
视线在观众席上漫无目的地扫荡着，我突然顿住。
周清在第二排的观众席上正和旁边的小姐妹窃窃私语。
看得出来她今天废了一番心思。
一袭白色短裙，加上精心编制的公主发型，我见犹怜的白开水妆容。
显得整个人清水出芙蓉。
呵呵，陆川竟然放心让周清来看男人打球？
周清眼神直直地望着篮球场上某个方向，含羞带怯。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半场的哨声即将吹响。
男生抢断了对方的边线球，转身起跳，超远三分球压着哨声入筐。
眼神犀利，动作快准狠。
哨声响后，男生撩起球衣下摆随便一擦，几滴汗水随之洒落。
薄薄的腹肌线条若隐若现。
球场上一阵欢呼尖叫。
真的是又拽又狂。
是徐洛周啊。
我模糊想起周清几个月前朋友圈的配图及评论。
这不就是周清所谓的「白月光」嘛。
中场休息。
周清被几个小姐妹推搡着往篮球场中央的方向去，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我嘲讽一笑，整理了一下志愿者红色小马甲，拿起几瓶场地专门给球员提供的矿泉水，走上前去快速分发。
因为剧烈运动而流出的汗水，徐洛周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眼神晶亮。
抬起手时，他腕间的黑色腕带一闪而过，冷白色与黑色的界限更加分明。
男生身上运动过后的干净清冽气息铺面而来，白皙修长的指尖接过水，低声道了一句谢。
果不其然，周清的脚步生生停住。
她一脸怨恨地瞪着我，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我挑眉，心中不成形的念头愈加疯狂。
周清好像真的对徐洛周很在意。
那我就把他抢走好啦。
6
徐洛周其人，数学专业的大佬，专业竞赛的不败之神。
才刚刚大二，国内比较有知名度的数学竞赛几乎参加了个遍。
跟我这种摆烂的数学人完全不同。
每次上专业课听的最多的，就是之前教过他的老师说，
「诶你们知道大你们一级的徐洛周吧……」
偏偏这人还有一副可以拽的长相。
身高187，桃花眼，喜欢打篮球。
但是这人在学校神龙不见尾的。
幸好我有个舍友，是徐洛周兄弟简泽的女朋友。
徐洛周并不住校，我费了好大力气敲打舍友。
舍友林西疑惑，「你要知道他住哪干什么？」
我神秘一笑，「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为他的女朋友。」
气死周清。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舍友一脸吃瓜群众的表情。
徐洛周住在离校不远的高档小区。
房租确实不便宜，但幸好我妈妈之前给我留下一笔钱。
早上同乘一栋电梯去上早课，我化着精致的妆容，默默刷手机并不说话。
这叫欲擒故纵。
这样半个月后。
这天早上，电梯门打开时，徐洛周已经在里面闭目养息。
眼下还泛着淡淡的青黑色。
我佯装惊讶：「哇徐洛周学长，是你吗？」
「没想到我们住在一栋楼。」
他皱眉，不耐烦睁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我。
「嗯，我不认识你。」他淡淡道。
我干巴巴一笑，这回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了。
「我是数学专业低你一届的学妹，我们老师经常提起你诶。」
「嗯。」
这就没了？这就结束了？
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高岭之花。
「嗯…学长这是要去上课吗？」
话一出口，我立马想拍死自己。
这不明摆着嘛。
「是。」徐洛周面无表情。
我尴尬地脚指头抓地。
正好这时电梯门开了，徐洛周大步迈出，不置一词。
7
概率论课上，我和舍友林西昏昏欲睡。
讲台上的老教授不愧是院系里出名的催眠大师。
再加上我们大一的小菜鸡来蹭大二的课，更是一睡上青天。
事情起源于我怂恿林西想不想悄悄陪男朋友上课。
也就是徐洛周的兄弟之一。
我满脸大义：我陪着你。
老教授在台上说找一个同学上来解题时，我一个激灵。
我悄悄擦了擦嘴角亮晶晶的「犯罪证据」，把林西戳醒。
老教授眼神犀利：「就这排最后一个女同学吧，看你刚才睡的挺香。」
越来越多的视线朝我俩这边的方向瞟过来时，我一哆嗦。
他们看的是我。
「老师对不起，我不会。」
我硬着头皮站起来，底气不足。
有学姐认出我们来，「老师，这是两个大一的小学妹。」
老教授来了兴趣：「哦，特意来听我的课，又睡觉？」
林西的男朋友简泽在低声闷笑。
顶着老教授的犀利视线，我悄悄抬眸扫视了一圈教室。
徐洛周在前几排。他头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此时放下笔托着下巴，转身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们这个方向。
桃花眼里是懒洋洋的笑意。
大脑的cpu要烧坏了，我愣是没想出怎么回答。
「大概…是为了陪舍友上她男朋友的课？」
我实话实说。
课堂上哄堂大笑。
我无地自容。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蹭他们的课了。
真的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