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唇轻笑,笑得悲怆,“在我找到真相之前,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我会不会先死在你的手里。”
“照镜子的女人。”
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什么?”
还没有干掉的泪水还悬在眼眶,而裴萝依的眼里已经转而盛满了震惊。
“你在找这幅画?”
明明听起来像是在询问,男人却用了平述的语气,而且还带着点笃定的味道。
裴萝依视线落在他唇角微微勾起的浅淡弧度,怔忪了三秒,然后哑着声音,像是不敢置信又充斥期待地出声:“你怎么知道……”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努力想要平视男人的眼睛,但因身高差距的悬殊,她只能一瞬不瞬地仰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瞳,“你……知道那幅画在哪?”
她声音发颤,难以抑制从心底涌出的激动,呼吸急促紊乱了起来。
“宫衍,你知道那幅画在哪对不对?”
男人的缄默简直是对她精神上的凌迟。
裴萝依急得脸色发红,白皙纤细的五指急不可耐地攀上男人西服的领子,整个人几乎可以说是挂到了男人身上,娇软的身体仅隔着一层布料紧贴着男人健硕的身材。
“你说话啊!那幅画到底在哪里?”
两人的距离近得呼吸交缠。
宫衍眯了下狭长的眼,女人急促的呼吸喷薄在他的下巴处,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他将她眼底的紧张看得清清楚楚。
“之前是你说,不想付出就谈交易是空手就想套白狼,你现在是这个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将女人揪着他领子的五指强硬掰开,然后,很嫌弃地拍拍被她弄出褶皱的地方,动作不急不缓,慢条斯理。
裴萝依低头咬唇,一会儿,闷声:“你想让我怎么做。”
“陪我演完这出戏。”
裴萝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像是做了一番挣扎,半响才徐徐道:“我知道了。”
她抬起头,定定看着男人,眼神夹杂着一丝不确定,“那我现在答应你……你能告诉我画的下落?”
“协议结束之前,我会让你知道它的位置,但现在……反正你已经找了那么久,也不差这点时间。”
她分明听出了他话语间夹带的讥诮,“宫衍!”
“别直呼我的名字。”墨色的眉拢了起来,显然不悦。
由远及近走过来的佣人不由得犯了难,面前僵持的氛围似乎不太允许她出声插嘴。
好在,她正犹豫怎么开口,男人就偏过头看向她,“什么事?”
“宫少,老夫人让您去书房一趟。”
“知道了。”
宫衍答完,眼神扫向低着头,两条眉毛拧得厉害的女人,看样子是气急了。
“裴小姐脚受伤了,你扶她回去。”
“好的,宫少。”
见女人没打算理他,宫衍也只是眼神沉了沉,随后,转身就走了。
宫家的别墅很大,穿过长长的走廊,落地窗外暖黄色的路灯光线显现出男人英挺的轮廓。
轻轻叩击房门不过两声,温淡的嗓音就从门内传出,“进来吧。”
宫衍推开门,“奶奶。”
一室敞亮的光线下,宫老夫人不怒不喜的眼神透过镜片淡然落在高大的男人身上,像是要探究什么,打量了他一会。
随即,端起身前茶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坐吧。”
宫衍点点头,把手上的拐杖搁在一侧,淡定在老夫人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小衍,以你的聪明,相信也知道我找你来为了什么。”
宫老夫人低着眉眼,手指压着一杯茶盏边沿,移到男人身前,语调平静得毫无起伏。
宫衍没有出声,视线从移过来的茶盏转而落到了宫老夫人身侧一叠文件上,只一眼,便看清了上边的内容。
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齿颊留香的清茗,他道:“秦叔办事是越来越有效率了。”
宫老夫人也没想过瞒着他,自然不怕他看到那些东西,但却没猜到他知道后,态度会是这番风轻云淡,似乎是早就料定她会去查清楚他那小女朋友的来历。
玻璃镜片下的双眼隐隐晦暗了几分,“小衍,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
她沉声,“你爷爷看着糊涂,你还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你以为,你随便找个人搪塞他,能唬得过他?”
“奶奶。”
宫衍放下杯盏,狭长的黑眸半点情绪都看不出,只是深邃得让人本能地感觉这个人并不那么简单,“我和萝依的事,您别插手。”
“我在和你说你爷爷的事,小衍。”
宫老夫人蹙起眉头,想到什么,唇边溢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染满风霜痕迹的脸庞上仿佛又苍老了许多,“医生说你爷爷的身体拖不了多久了,我不希望你爷爷在最后这段时间里,还过得不开心,你明白吗?”
深潭似的黑瞳终于有了变化,像是一颗石子砸落,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只是,没有平仄的嗓音依旧,“既然他选择相信,是真的还是假的还重要吗?他开不开心,也不是我们说的算。”
宫衍抬起眼,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悲凉氛围中,“难道您想做捅破假象的那个人?”
“小衍。”
宫老夫人紧蹙的眉头已经不难看出她的不满。
宫衍薄唇勾勒出凉薄淡漠的弧度,“还是说,您真正在意的,是萝依的身份?”
这话无疑是彻底激怒了宫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的想娶她?”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宫衍!”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先告辞了,您注意身体。”
话落,将手上的茶杯重重地压在茶几那一圈水渍上,男人高大的身形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扲起竖在一侧的拐杖,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一刻不停的迈向房门口。
“小衍!”
宫衍顿下了脚步。
“你要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这个女孩子,无论是什么原因你选择了她,但她绝不会,也决不可能是我宫家的少夫人。”
言下之意,她绝不会放任不管。
漠然的俊颜,几乎能结出一层寒冰。
没有温度的语调从男人喉间溢出,“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