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萝依点点头,接过他手上的筷子,夹起他放过来的藕片,俯身尝了一口。
味道的确不错。
可以说,迄今为止,他带她去过的那几家中餐厅,做的菜都很合她的胃口。
也不是说西餐就难以下咽,只是比起中餐的菜式味道,她不那么喜欢西餐的口感罢了。
一旦吃起来,就连说话都顾不上了,从十二点饿到三点的胃,真的急需这一桌饭菜填饱。
宫衍低着眉目看女人有条不紊,却动作迅捷地往嘴里塞食物,忽然想到一种形似的小动物,唇角不由得泛起一道浅弧。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吃这么急是怕我和你抢?”
裴萝依瞥了眼动作斯文的男人,知道他是在暗讽她的吃相,瘪了瘪唇嘟囔道,“我饿嘛……”
男人眼里蘸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还真是出什么大事都影响不了你这出奇的好胃口。”
裴萝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夹了块鱼肉送进口中,眼皮没抬,“民以食为天嘛。”
宫衍似笑非笑。
一顿饭下来。
裴萝依发现男人竟然比她吃的还少,窘迫之余,主动揽了清理垃圾的任务,把东西打包好放在一旁,然后一瘸一拐地去洗手间洗了手。
再出来,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专注地盯着屏幕,修长的手指不时地敲动键盘。
茶几上放着两杯沏好的热茶,氤氲出淡薄的雾气。
裴萝依杵在原地忽然不知道是该走过去,还是回床上坐着。
因为他看起来全神贯注,她知道他是在处理工作,过去的话,难免会让他分神。
但那两杯茶的意思……
她踌躇不前,还在犹豫,男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过来。”
宫衍仍是看着电脑屏幕,不过往旁边挪了一小块空位。
裴萝依哦了一声,乖巧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宫衍敲敲打打一会,把笔记本合上,放到一侧,一回头就见女人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静静淡淡的侧颜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想起先前下属汇报过来的结果,他眸中染上了几缕阴沉之色。
“驾驶那辆车的人,你看到了?”他看着女人低落的眉目,问道。
裴萝依闻言侧过头,迎上他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视线。
他的视线没有什么其他杂质,但又似乎不止这么平静简单而已,仿佛在这平静背后,还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裴萝依摇了摇头,低下了头,嗓音温温的,但是笃定,“我没看见,但是我知道那是谁的车。”
好像也没见过几次,但就是记住了。
白色的玛莎拉蒂。
再结合不顾光天化日,在马路上就想把她撞死,有这种想法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个可能吧。
男人脸上的冷色更甚,一只大掌轻轻柔柔地覆在了她的发顶。
裴萝依抬起头看过去,就听他低沉地回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不明所以,甚至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是你给我交代?这件事和你有关吗?你既没有责任,就没有所谓的交代,这点我还是拎得清的。”
他不需要对这件事负责,他和苏芝芝之间的关系,她看得明白,除非这次车祸是宫老夫人授意的,那他还有点立场要给她一个交代。
宫衍看着她义正辞严的小脸,眸中蓄起细碎的暖意,方才满脸的料峭寒意亦是尽数敛了下去。
“作为宫太太,是我没保护好你,没尽到该尽的责任,交代是我该给你的,没有替谁。”
裴萝依捏着茶杯的指尖僵了一下,又因为杯壁传来的烫热放下了杯子。
心尖像是初春的积雪迎来第一缕暖阳后,化出一股潺潺的流水,溢满整个心房。
她微微垂眼,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大概是两人相处的方式一下子转变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适应。
“那你……打算怎么做?”
宫衍手指穿过她细软的发,许是太喜欢这个手感,他的手好一会没从她的脑袋上撤开,“你想让我怎么做?”
裴萝依其实不大喜欢头上那只捉弄的大手,但还是由着男人去了。
对于这个问题,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给出一个怎么样的答案,从中午事情发生到现在,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宫衍看着女人一脸为难,两道细细的眉毛几乎快拧成一道麻花,索性替她做了决定。
“你不用急着现在就给我一个回答,人逃不了,等你想好了怎么处置她,再告诉我就行。如果你觉得为难,这件事也可以全权交给我处理,你不用再想那么多,都交给我就行了,嗯?”
他都替她考虑好了,也知道她的顾虑。
裴萝依抿着唇,点了点头。
两人在房间里多呆了一个多小时,期间男人接了两三通电话,都是公事。
裴萝依觉得他是真的很忙,几番催促他回去,他却不予理会,硬是要在房间里陪着。
她只是伤了膝盖,他要是在病房里待一个下午,她还觉得闷呢。
隐约觉得他似乎因为有事才留下来,裴萝依也没有细问。
时钟指针转了一圈。
裴萝依还是想过去那边看看,到底是因为救她才会遭到这无妄之灾,总觉得连过去看一眼都没有,有点说不过去。
偏偏男人坐在沙发上没有离开的意思,这间病房里又有独立的洗手间,想找个出去的理由都很难。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找个借口的时候,男人合上了笔记本,从沙发上站起身,朝着她伸出了手,“走吧?”
裴萝依短暂的楞了一下,仰着头呐呐看着他问道,“去哪?”
男人好看英气的眉梢一挑,“你不是想去看看你姐夫?”
她一个小时抬头看时钟的频率完全到了他不能忽略的地步,他就是想不注意也很难。
况且这个点,估计人都齐了。
他眼底略略划过一丝不易捕捉的微茫。
裴萝依自然是没留意到的,被他看穿,她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放进了他宽厚的手心。
宫衍牵着她拉开房门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