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衍动作轻柔地捏起她的下颌,迫使她微微仰着下巴,对上他的视线,“你在意刚才我和她谈的事情?”
听起来是在询问,说出口却是接近笃定的语气。
他并不知道她在门外听到了多少,虽然她说什么都没听见,但她的反应,和她说的看起来就不是一回事。
这个动作无疑是有些暧昧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近到……裴萝依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男人眼底无尽的深黑黝暗,像是黑洞,几乎要把她吸进去。
她眸中掠过几丝慌乱,抬手就要拨开他钳制着她的手。
长年累月敏捷迅速的洞察力,让宫衍在女人抬起手的那一刻,就立即做出了反应。
她的手腕毫无意外地被他一手扣下,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动弹不得。
“回答我。”深邃的眸透出一丝丝不容抗拒的冷硬,清冽的气息逼近她的鼻息。
裴萝依挣了两下,见敌不过,索性也不再挣扎,只掀起眼皮迎上男人深沉无比的眼睛,“你先放开我好吧,被你这样捏着怪疼的。”
宫衍并没有立即就松手,蹙着英挺的眉心深看了她一会,才松开,而后单手顺势插回西裤的口袋。
裴萝依凝着眉尖揉着男人在手腕上压出来的指痕,她皮肤是天然的象牙白,有时候不经意撞到碰到什么,过不了多久就会显现出一块打眼的淤青,男人的力道虽然不大,但因为这个关系,捏出来的红印子倒是显得他用了多大劲似的。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问的,就是听到你说……”
她抿了着唇,似是犹豫,皱着眉心斟酌一番之后,还是继续说道,“宫老夫人是不是打算从你手里收回宫氏集团?”
她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并不能准确判断是不是这个意思,但回想起那天在医院,她对男人说过的那番话,再结合她被绑那些时日和她接触过后,对她这个人产生的一点了解,也就能猜到七七八八了。
极端的利己主义,并且习惯性想要操控全局,把一切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绝不允许有不稳定安分的因素存在。
一个活了大半辈子,前半生沉溺于勾心斗角中的女人,到了如今这个已然是尽享天伦之乐的岁数,却还想着如何翻盘重来……也不知道是该说可悲,还是……这就是活在上流权贵里,一些女人典型的缩影。
男人敛着眼睑静了半响,乃至裴萝依以为他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听他静静淡淡的回答道,“她想要回去,我随时都可以拱手相让,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
没有预料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裴萝依甚至怔了一下,好一会没有从中反应过来。
她以为……对于宫老夫人这般举动,他的态度哪怕不主动提防,也不该是这么无所谓。
宫氏集团毋庸置疑是宫家几代人传承下来的心血,但他从小就被宫家收养,即便没有宫家的血缘,但单凭他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把宫氏的经营范围加大一个规模,现今他坐的这个位置,也是当之无愧。
而且自宫老爷子去世,他和宫老夫人的关系闹僵,他似乎也从没有意思要自立门户,倒是宫老夫人,这一举动,颇有些要断绝关系的意味……
“那她为什么……”裴萝依说不清她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复杂,话说出口一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只是,还没问完,就被男人率先截断,“知道得太多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脑容量不大就不要强塞东西进去徒增烦恼,去吃饭。”
话落,修长的身影已经拉开办公室的门径自离开了。
裴萝依上一秒还迷茫不已的思绪,被他这么一说,就只剩下满满的郁闷。
靠,竟然说她脑容量小,这不是变相说她蠢吗?
亏她刚才还替他……红唇撇撇,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算了,傻子才会替他感到惋惜。
素净的脸蛋鼓囊囊的,她拽着手包气呼呼跟了上去。
……
许是公务繁忙,挤不开太多的时间,沈肴给两个人订下的餐厅和大厦的距离不远,不过五分钟车程就到了。
碍于男人的腿还没好全,沈肴开车把两人送到门口,才折返回去。
下车的时候,裴萝依顺口就问了一句要不一起吃吧,省得待会他还要过来接一趟,来回折腾。
沈肴看着被某人眯着眼深看而毫不自知的女人,干巴巴扯着笑容回绝了。
等车一开走,裴萝依才后知后觉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还没转过身,身旁站着的男人已经迈着长腿走上台阶进了餐厅大门。
她郁闷,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又惹这尊大佛不开心了。
一路小跑着跟上去,任是她怎么呼唤,男人都没停下来等等她的意思。
“腿有伤还走这么快,疼不死你。”
暗暗骂了一句,裴萝依扶着实木扶梯跟着男人上了二楼。
可能是上次在海底餐厅吃西餐并不怎么愉快的经历,又或许是看出她不怎么热衷西餐,这次换成一家中餐厅,装潢复古别致,一楼是卡座,二楼是较为僻静的雅座,用古风的屏风做了间隔。
裴萝依脚速慢的后果即是,等她上到二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男人的身影。
挨个位置找过去,终于找到,结果看见他正揽着茶杯,拿着菜单一副悠闲做派地点菜。
碍于还有个服务生在一旁,裴萝依只能憋火地自顾自在男人对面落座。
只是拉开椅子和坐下的动静在幽静的环境里响起,还是让男人侧目扫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点完菜之后就把菜单合上交给了服务生。
完全沉静下来的氛围里,两人的缄默不语更是显得诡谲。
裴萝依学着男人端起一杯茶盏慢悠悠地喝着,一双暗含幽光的明眸有模有样地眯着,一瞬都不落下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然而,她盯了许久,男人还是敛着眉眼不为所动,似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