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果裴萝依换做思维正常时候来听，还有可能会发现其中的端倪，然而现在她满脑子都被这个震惊的消息占据了，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顾虑到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眼前这个看着单纯无害的女孩，会结交所谓的在黑色产业工作的朋友。
地下拍卖市场，光是字面上的含意都可以知道做的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裴萝依单手撑着额角，眼帘半阖，视线久久落在一处，甚至眼珠都未曾动一下。
桐佳看着她陷入沉思，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试探问道，“依依姐？”
裴萝依回过神，手指松开，有些茫然看向她，“什么？”
“没事，就是刚才我问你，需不需要我联系朋友，帮你打听下那位买下画的收藏家？”
裴萝依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知道她是好意，但两人认识才几天，就让她帮忙，她实在过意不去。
说起来，这也不是唯一的线索，之前宫衍就用这幅画要挟过她，也当着她的面承认过他知道那副画的下落。
但他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提起过，她也就没问。
如今想起这茬，她开口问他也是一样的。
这么打算的时候，心里却是生出了几分抗拒。
她视线黯了黯。
现在两人的感情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一些，之前的动荡也耗费了他很多的时间精力，甚至因为她，他和宫老夫人变成现在水火不容的情况。
他为她付出的够多了。
也许真的像裴菁曼说的那样，她做这个宫少夫人，一点都不委屈，衣食住行因为这个身份，跟着升了好几个档次，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就算她开口问了，她知道他也不会拒绝。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让他出手。
没有谁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他也一样。
爱是平等的，在他们这段关系里，她不能做到在物质上和他平等，但精神上，她希望自己能独立一些。
打定主意，裴萝依反而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桐佳，道，“那就麻烦你了，说实在的，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就让你帮忙，我有些过意不去，但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
她没留意到，女人在她说完的那一刻，缓缓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也松懈了下来。
桐佳扬起唇角，不在意的笑笑，“哪里的话，以后工作上有不懂的地方也要让你帮忙，这没什么，你不用这么在意。”
裴萝依淡淡扯开笑，“好，但是至少要让我表达一下谢意，这顿饭由我买单。”
……
吃完饭，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
桐佳上了出租车，朝车窗外的女人挥了挥手，等车开出一段距离后，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神情很快淡漠了下去。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传来冷冰冰的女音，“怎么样？”
“她答应了。”
“很好，你再坚持几天，一定不要让她起疑心，知道吗？”
桐佳侧首看着窗外匆匆略过的街景，眼里只有阴沉沉的冷色，“知道了。”
“嗯，我还有事，有情况再说。”
“等等，”她忽然出声，眼神变了变，“你答应我的不会变卦吧？如果被那个男人发现，我肯定没有好下场。”
那头冷笑了声，“你现在才来担心这个会不会太晚了点？”
桐佳沉着眉，就听电话那端继续道，“放心吧，你我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你完成我交代的事情，你要的，我不会少你。”
裴萝依送走桐佳后，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正要拨通宫衍的电话。
夜间的风很凉，她站在餐厅门口，风吹起她的裙裾和一头秀发。
她还没点开拨号功能，身前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忽地传来，熟悉的劳斯莱斯就在眼前停了下来。
裴萝依怔了一下，没想到他把时间掐得这么准，随手把手机熄了屏幕，她唇角勾着笑意走了过去。
男人挺拔的身形从驾驶座出来，隔着几米马路的距离，靠着车身等她走过去。
夜色中，他一身黑色的西服，愈加显得神秘矜贵。
裴萝依走到他跟前，几根发丝被风拂乱黏在了脸上，小脸喜滋滋地望着他道，“我刚想打给你呢，你吃晚餐了吗？”
宫衍抬手将她脸上的秀发挽起，深邃的眼里蓄着淡淡的温柔，低哑答道，“还没，刚从公司过来。”
“那……要回家吃还是选个地方吃？”
回家？
男人英挺的眉宇铺上一层笑意，似是女人这两个无意识脱口而出的字眼取悦了他，心情变得很好。
他手指蹭了蹭她染着凉意的脸蛋，薄唇噙着浅浅的笑弧，“回去吃吧，想吃你煮的面。”
裴萝依挑了挑眉，笑意加深了几许，没有拒绝。
回到别庄。
裴萝依进了厨房，依言给宫衍下了碗面，当然，顺便煎了个荷包蛋。
男人在餐桌上吃面，她便坐在对面捧着脸颊看他吃。
看着看着就想起在餐厅吃饭时，桐佳提起的那件事。
话溜到嘴边，欲言又止。
宫衍虽然大部分专注力都放在面上，但还是敏锐察觉到她的气场变化。
果然，一抬头看过去，就见她垂着眼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巴掌大的小脸上眉毛撇成了八字眉。
“有什么话就说，藏着心事不是你的风格。”他淡淡的道，说着，把最后一筷子面送进口中，然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什么都没沾上的唇角。
裴萝依双手托着下巴，手指在脸上点了点。
那副画的事，刚才她又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自己着手去查，这段时间对面的男人经常忙得没时间顾上餐点，这会又让他帮她找画，一点都不合适。
但被男人盯着，她要是说没事，难免会被他一眼识破。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画语来了个新同事……”
她慢吞吞的说着，还没说完，男人就抬起眼睨了她一眼，问道，“新同事怎么了，你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