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听着不急不缓,然而话间尤为笃定的语气透出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
秦洛凡知道宫衍在港城耽搁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是因为自家父亲听到风声出手了,给宫氏的项目推进制造了不少麻烦,现在整个秦氏为了稳住那些老客户,都在商榷最新的计划。
总而言之,宫氏想在港城分一杯羹,有秦氏插手,没这么容易了。
这个男人不可能不急。
然而他满是自信地说完,茶几对面,男人的反应却很淡,可以说和听他说之前的神情基本没什么变化,自顾自地低垂着眉眼给靠在身上的女人喂水果。
女人娇软地指着果盘想要什么,他便拿着小叉子戳起送到她的唇边。
一来一往,他完全就是一个多余的电灯泡。
秦洛凡额角的青筋隐隐突突的跳动着,落在膝上的指节慢慢蜷缩收紧,攥成骨节泛白的拳头。
他情绪在失控的边沿不断绷紧,但一想到现在是他有求于人,胸腔熊熊燃烧的怒火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直到女人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吃了,宫衍才把叉子放回盘子里,抬起视线慵懒散漫地看向脸色难看到极点的男人。
他修长的长腿变换了个姿势,十分惬意地往后靠在了沙发上,“秦少说这些,莫不是想背着秦老和我合作?”
秦洛凡眼神略暗,“不是合作,是交易。”
“哦?”宫衍眉梢微扬,菲薄的唇勾勒出一道极浅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秦少想用什么和我谈这笔交易?”
秦洛凡目光不闪不避,甚至没有一丁点的犹豫,“我可以把秦氏海运这一块百分之二十的客户转让给你。”
裴萝依脸颊一侧贴着宫衍的肩膀,两人说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静静听着,听到他这句话,也是诧异了一番。
饶是她是个局外人,对商场上这些条款所代表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一个企业百分之二十的客户,应该不少吧……
她带着些许的惊讶和不解仰起头,朝男人投去询问的眼神。
宫衍低头看了她一眼,没作声,只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指腹有意无意地揉着她软软的耳垂。
短暂的沉寂后,宫衍笑着回视茶几另一侧的男人,“秦少一掷千金就为了个女人,不知道秦老知道后会是什么心情。”
秦家的家业都是秦安礼一手做起来的,秦洛凡还是他正值壮年,也算是老来得子才生下这么一个独子,之后秦夫人因为生病再加上得知他在外面一溜烟的小情人,气得病情加重,没熬多久就去世了,之后再续娶的,倒是带了个女儿进门,虽说是亲生的,但到底是个女儿身份,秦安礼也不知道出于对过世的秦夫人的愧疚还是人到老年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再没了子嗣。
现在整个秦氏也开始逐步交到了这唯一的一个儿子手上,如果不是这次宫氏突然制定在港城发展海运这一块,他这把年纪也早准备退休了。
现在秦洛凡为了苏芝芝,要用百分之二十的业务量和他交易,秦安礼如果知道了,就算不被当场气死,估计也会被气进医院躺个几天。
秦洛凡的耐心本来就不高,从苏芝芝消失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何况如今她再次错上加错,如果眼前的男人对这个所谓的宫少夫人真的爱护有加,他不敢想象她现在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想起她留在公寓里毅然而然字字句句都是决绝的字条……他的心就再次被剜开了一般。
心痛交织怒火,他终是忍不了这表面上的虚与委蛇。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男人漠然的黑眸,一字一顿像是从喉骨间蹦出,“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芝芝交出来。”
芝芝?
裴萝依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下意识地剧烈颤动了下。
是了,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苏芝芝和宫衍结婚那天,把婚礼搅乱的男人……
大概是怕她想起不愉快的记忆,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后,宫衍就再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苏芝芝的事情,而她自己……也许同样不想去回忆那些惊心动魄骇人的场景,也没有主动提及过这件事的相关的人和事情。
似乎潜意识里觉得……他会处理好这些,无须她担心。
宫衍不疾不徐地冷笑道,“秦少说笑了,从始而终我都没说过苏小姐在我这里,你现在找我要人,是不是唐突了?”
他看着秦洛凡逐渐阴沉的脸色,笑意渐深,跟着又继续说,“你想见她,以你的身份,我想监狱那些人不会为难你,不过今天不是探监的日子,你还是改天找个时间过去吧。”
监狱……探监……
他说的再明显不过,秦洛凡的脸色几乎是刷的一下,青白交替。
他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薄弱了些,“你把她弄到监狱去了?你知不知道她长这么大,别说监狱,连差一点的酒店都没住过,你让她怎么习惯里面的环境!”
他简直不敢想象女人在里面会多绝望,做了二十多年娇生惯养,集万千宠爱的千金小姐,突然要她去适应那样的环境……
宫衍对他这愤懑丝毫不以为然,“是吗,你这话我听着倒是耳熟,想想好像我做这个决定的那天晚上,苏董事也特意打电话给我,指责过这些……这样看来,秦少你对苏小姐果真是用情至深。”
秦洛凡已经懒得再去听他这些风凉话,一刻也待不下去,起身就快步走出了别墅。
他一走,男人唇侧泛开的冷笑就敛了下去,低头看下,见裴萝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落在她腰上的长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想什么呢?”
裴萝依拉回神思,温淡的眼眸转过,视线落在他温柔浅笑的俊美脸庞,“你真的……把她送去监狱了?”
这个她指谁,宫衍自然清楚,点了点头,他答道,“不是你让我交给警方处理?怎么了,不满意这个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