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萝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按理说，他们等了这么久就为了等到她下班去餐厅吃饭，她再推辞掉倒显得她不近人情。
沈肴看出她的犹豫，忙添声道，“太太，这段时间宫总会很忙，这几天也是处理掉了很多积压的工作才空出时间来，本来这些话我不必多说，但是这次被你拒绝的话，那真的很可惜了……”
裴萝依看着他，抿唇，“他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特地空出时间来，总不可能真的只为了和她吃个饭吧？她还是有这个自觉的。
沈肴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您可以上车再问问宫总。”
裴萝依微微叹了声，又扫了眼什么都看不见的车窗，“那好吧，我过去跟我同事说一声。”
沈肴点点头，“好的。”
裴萝依和一众人说了情况，再折回车旁，手还未触及车门把手，后车座的车门便“自动”开了。
她微愣了下，抬眼对上端坐在车厢里的男人，下一秒，便淡淡移开了视线，上了车，和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坐下。
车门带上，沈肴发动了引擎，直到劳斯莱斯以正常的速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裴萝依才淡声开了口，“你找我有事？”
声音之平静，大概就是既没有透出明显的冷淡，但已经自成一派淡漠疏离的气场。
男人显然对她这过分疏离的态度感到不悦，眉梢眼角很快就染上料峭的寒意。
就算是在问他，她的眼神却没有和他的视线交上，只是朝着他这个方向，游离在他周身的某处。
这对于男人来说，无疑是她对他无意识展现出来的抗拒。
宫衍倚着座椅，笔挺西裤包裹的长腿交叠，凝视着女人白净秀丽的脸庞，眼神深沉，“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不温不火的嗓调淡淡，逼仄的车厢内，气氛缓慢的冷凝了下来。
裴萝依低眸，浓密的睫毛垂落，掩着淡色的眸光，闻声，落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刚才沈秘书跟我说你最近挺忙的，我还以为，你专程过来找我一趟，应该是有什么事，除此之外，没别的意思。”
她解释了，男人眉目间的一点烦躁反而愈发的深。
见过她巧笑嫣兮，温怒皱眉，咄咄顶嘴的生动样子，她现在这么一副恬静乖巧的模样，他实在是不喜得很。
宫衍冷笑，嗓音越发寒凉，“我记得协议上有条规定，只要我需要，你必须随叫随到。所以就算我现在找你吃个晚饭，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惊讶。”
裴萝依唇畔无声扯出抹嘲弄的弧度，敢情和他吃个饭，还是她的义务了？她本来就没多想，被他这么一提，倒显得是她自己遐想了什么不该妄想的东西了。
她终究还是扭过头，看向男人，唇边漾着清浅的笑弧，只是笑意未达眼底，“那还是算了吧，既然宫先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还是回去和我同事一起凑局好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只会惹得对方更加不愉快，还是各吃各的吧。”
话落，又朝前面开车的沈肴说道，“沈秘书，麻烦你前面停车。”
沈肴暗暗吸了口凉气，不敢做声，明明已经尽量让自己透明再透明缩小存在感了，为什么还是会摊上事，他欲哭无泪。
宫衍眉心狠皱，“继续开。”
裴萝依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把胸口腾起的怒火压下去。
“宫先生，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人无声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深邃不见底，“不怎么样，陪我吃顿饭而已，宫太太觉得很难吗？”
这个时候知道搬出她宫太太的身份了？
裴萝依不想承认这个名号会让她觉得难过，也因此，别开了脸，“不难，就是觉得宫先生很莫名其妙。”
吃个饭而已，和谁吃不是吃，一个人也能吃。
为什么一定要她？她现在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吃，他看不出来？
这句话终止了对话，车内恢复一片静谧。
宫衍凝视着女人留给他的背影，俊颜上神情复杂而不可探究。
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了么……
车子一路开到预定的餐厅门口。
不能走，裴萝依便顺从地跟着男人走进去。
恭谦有礼的服务生一路接引两人到楼上订好的位置。
此间两人全程无话。
牛排，红酒，一览无遗的城市夜景——烛光晚餐。
偌大的餐厅，除了两人，便是不远处演奏音乐的几个乐手。
暧昧氤氲的灯光，宛转悠扬的音乐，要多浪漫就有多浪漫的氛围。
只是，特意准备的这一切，女人似乎都没看在眼里，甚至脸上都没有露出一丝欣喜的神情来。
吃的不是她偏爱的中餐，她也没表示什么不满，煎得恰好的牛排上桌后，她便机械性地动了刀叉，动作依旧生涩，却没再发生切不下牛排的乌龙。
她在用行动表示，她全身心的抗拒。
坐在餐桌另一头的男人，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
手上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几乎要被碾碎。
宫衍沉眼看着女人一板一眼地切下小块牛排，再送入口中，食之无味一般地咀嚼，然后咽下。
似乎根本不在乎好不好吃，只是在应付了事。
他抬手比了个手势，很快，候在远处的服务生便走过来。
“宫先生，有什么需要？”
“把这些都撤了，换一桌中餐。”
说话间，男人的视线也没有离开对面的身影，只是冷声吩咐道。
服务生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抱歉，宫先生……我们这里，只有西餐……”
男人似乎也不甚在意，从上衣拿出钱夹，拿出一张卡，“那就去外面买一桌现做的过来。”
服务生，“……”
“不用了，”服务生正进退两难，裴萝依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什么都没沾上的嘴角，抬起眼，看着男人平静地道，“我吃饱了。”
宫衍狭长的眸微眯，不高不低笑了一声，“是么，可我还没吃。我突然不想吃西餐了，想吃中餐。”
裴萝依依旧面无表情，半响，点了下头，“哦，那你慢慢来，我先回去了。”
她其实想骂神经病。
但转念一想，他举止无常，本来就和神经病差不多。
况且，他要吃什么，也是付了钱的，餐厅也没亏损什么。
她说着，拎起自己的小包包，就要起身。
男人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我准许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