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
等裴萝依意识到拐角后边是谁，想掉头离开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刚转过身，后面便传来声音。
“小姐？这里是员工后勤的地方，请不要随便出入。”说话的是刚刚训斥人的那个林经理。
裴萝依脚下一停，神色略是阴沉，本来可以避免不再见面，也省得相看两厌，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很难避免打个照面。
她转过身，唇畔挽起礼节性的微笑，“不好意思，我马上离开，那个……可以告知下洗手间在哪吗？我刚才没找到。”
苏芝芝立在一米开外，闻声猛地抬起头，看着女人转过来的脸，顿时浑身上下难以自已地重重颤了下，好似全身的血液瞬间沁得冰凉。
是她。
她修剪整齐的指甲倏然攥紧，没入掌心的嫩肉，眼中颤动的瞳仁昭示了情绪的剧烈波动。
裴萝依视线淡淡在她惊愕的脸上扫过，仿佛不过是看一个陌生人，随后又看向林经理。
不过让她颇有些费解的是……当初随手一挥就能拿出一百万当封口费的苏家小姐，怎么今朝却在这家餐厅里当起了服务员？
苏家再没落，也不至于让学历样貌哪样都不差的千金小姐出来干这活吧？
可女人上穿的……确实是这餐厅里的工作制服。
裴萝依忽然想起和男人领完证那天，在宫氏看到苏芝芝从他的办公室出来，难道……
林经理上下打量了裴萝依一圈，见她估计是个客人，能来这家餐厅进餐的，一般都是非富即贵的身份，神情缓和了些许，“洗手间你再往前直走，然后右拐就是了。”
裴萝依抿唇笑笑，“谢谢。”
苏芝芝看着女人离开的身影，下意识就要举步跟上去。
面前的女人却伸出手臂拦住她，厉声呵道，“你干什么去？还不快把东西清理干净给客人送回去。”
苏芝芝脚下一顿，落在身侧的手指紧攥，见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了，眼里划过一抹不甘。
她静了几秒，忍住了要发作的情绪，低垂下头，“知道了，林经理，你还有事就先去忙吧，东西我会处理好。”
林经理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点了点头，不悦地多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她一走，苏芝芝几乎没什么犹豫直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裴萝依刚从隔间里出来，就看见干净整洁的洗手间里，洗手台旁立着一道背影。
也只是一眼，她便兀自地走到盥洗盆打开水龙头洗手。
洗完手，又淡定地取出擦手巾把手上的水珠抹干。
直到她要从女人身后走出去。
苏芝芝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素雅精致却没什么精神的脸，冷冷开了口，“裴小姐看见我这样子，不想说点什么吗？”
裴萝依脚下的步调停了下来，略略勾唇笑了声，脚尖一转，转向女人的背影，“说什么？说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跑来这里做服务生？如果是这个的话，不好意思，我对你的事情并不那么感兴趣。”
似是某句话触到女人敏感的神经。
裴萝依看着眼前的女人猛地转过身，一双眼愤恨地瞪着她，“你还装？裴萝依，这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不用掩饰你的清高得意。”
她似是怒极反笑，笑得悲怆，眼泪都像是要眼眶里溢出来，“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因为你，因为那天是我把你叫出来，害你被绑走，衍哥哥就用这种方式让我付出代价，他让全云城的公司都不敢用我，只能做最低等的工作，连我爸爸都不能帮我！他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为了你甚至不惜和宫奶奶作对，你得到了这么多，你一定很得意是吧？”
裴萝依冷眼看着女人半痴半狂的模样，脸色淡得平常。
虽然……她说的这些还是让她略有些诧异就是了。
“苏小姐，我觉得有句话其实很适合你，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想……你应该就是了。”
苏芝芝满目通红地看着静静淡淡的女人，心中恨意翻涌，“你什么意思。”
裴萝依往前迈了一步，眸中波澜不惊，平静得犹如一面没有风的湖，“自从上次你和宫先生的婚礼事件过后，你似乎就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了我身上。”
或许是真的觉得好笑，裴萝依低头扯了下唇角，笑意凉凉，“我其实真的很想问问你，是不是在你的世界里，你爱的男人不爱你，他就是错的，连着，他爱的女人也同样是错误的存在。你把感情不顺归于别人的问题，却从来没有审视过自身，这样，真的公平吗？”
苏芝芝一怔，搭在洗手台上的手指箍紧了大理石的边沿。
裴萝依淡然地继续道，“你看，你并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你应该都没想过这些问题吧。你说宫先生他让你只能做最低等的工作，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做过的事情……”
她再次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已经显露出少于慌乱的女人，嗓音轻轻柔柔，“都是犯法的，如果我想追究，你该怎么办呢？”
“你少威胁我！”
情绪紧绷到极点，下意识就要扇到女人脸上的耳光，被轻而易举地截下了。
裴萝依扣着苏芝芝的手腕，清冷的眸子眯了眯，“我不是威胁你，你之所以这么觉得，大概你还以为自己有恃无恐，也以为我真的做不出来，可是苏小姐，我并非做不到，而是我一点都不想这么做，你和我一样，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女人那点光鲜亮丽的光华也就短短十多年，过了，就没了。”
苏芝芝看着她神色淡淡，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挣不开，眉目间已经染上温怒，“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还这么年轻，还有改过的机会，”裴萝依松开女人纤细的手腕，往后退开，“过了今天，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事，就到此为止，我对你做的那些可以既往不咎，但也请你，不要再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头上，再来烦我。”
言尽于此，裴萝依转身便出了洗手间。
只是刚出去，就见静静立在长廊一侧的颀长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