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萝依掀开眼帘，对上男人恢复如常的脸庞，只觉得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
“哦。”
她小脸一赧，便低着头从男人身旁极速掠过，快步进了浴室。
猛地关上门，后背抵在门上，耳边都还能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胡思乱想什么呢……”她拍了拍发烫的双颊，制止自己脑子里儿童不宜的情节发展下去。
浴室里光线敞亮，浴缸里放满热水，她缓慢挪过去，刚要解开身上的衣服。
“叩叩。”
裴萝依回过身，把解开的扣子系上，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宫衍把手上的衣物递到女人面前，“衣服。”
裴萝依脸上火辣辣地烫着，一把接过他手上的衣服，“谢谢。”
说完，门就被再次关上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男人的身影已经不在房里。
倒是落地窗大开，徐徐的夜风吹起窗边的窗幔。
裴萝依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脚下走了过去。
窗外是一个面积很大的花台，平时应该有专人打理，很干净，花草也长得葱葱郁郁，在布置得温馨的灯光下看起来，相得益彰。
中间空出来的部分，放置了一套深色的茶几沙发。
裴萝依走过去，茶几上搁着一瓶红酒还有一个盛着一点红酒的酒杯，却不见男人的踪影，显然他刚才在这喝过酒。
裴萝依把毛巾扯下，在沙发上坐下。
夜晚的风很凉爽，她只穿了件真丝的睡袍，风一吹过来，一时间感觉全身的毛孔舒服得舒张开了一样。
擦得半干的头发在风中曳动。
她顺势在沙发上半躺了下来，下巴垫着扶手，眯着眼看山下灯火阑珊的繁华夜景。
不得不说男人很会享受，在能将整个云城一览无遗的地方，建了自己的居所，时刻都有一种……唔，君临天下的感觉。
裴萝依眯着眼吹了一会夜风，直到脚边传来一阵熟悉的铃声。
铃声陡然响起的那一刻，她立即睁开了眼，往沙发另一端看过去。
刚才夜色太暗，她并没有看到躺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
这会有人打电话过来，屏幕亮起来才察觉到。
她起身伸手拿起，白色的机身擦出很多划痕，屏幕也碎了一角，但很肯定的是，这就是她丢在车祸现场的手机。
估计是男人让唐森去帮忙找回来了。
裴萝依摸了摸摔破的屏幕，有些心疼，不知道去修能不能修好。
手机铃声还在持续，她把注意力移到上面显示的名字。
妈。
熟悉简单的字眼，她却忘了有多久没见过了，久到……她现在握着手机，看着这个字都有些陌生感。
看见这个来电显示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她指腹在屏幕上游离了一会，最终还是摁了接听键。
“依依吗？”电话接通，那端传来女人轻声的语调。
裴萝依抱着膝盖锁在沙发里，视线淡淡看向远处，“是我，妈，有事吗？”
罗芸隔着听筒感受着那端传来的淡漠，染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有些低落，握着手机的指节不由得紧了紧。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起来很久没有和你通过电话了，正好有时间，就打给你了。”
她淡淡回道，见对面忽然沉默了下来，便继续道，“依依，你一直不回家……是不是还在怪爸妈签了协议的事情？”
裴萝依看着远处的视线没有波动，平静地回，“没有，最近有点忙，抽不出时间回去而已。”
她答得很随意，很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因为抽不出时间，回不去。
怪他们吗？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该怪他们吗？
当初知道这件事，她确实生气，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份协议，大概她和宫衍，以两人相差巨大的身份，是没有这个缘分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罗芸心思何其细腻，是真是假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心酸之际，她没说穿，强忍着轻声笑道，“那就好……不如你找个时间回来吃顿饭吧，妈让李妈做你爱吃的菜，咱们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你爸前几天还念叨你来着。”
说完，忐忑等待着对面的答复。
裴萝依没直接应下，纤长的睫毛低垂了一会，她才回道，“妈，你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
为的什么事，她大概也能猜出七八分来。
或许从他们同意她那姐姐嫁进贾家，很多事情就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了。
裴萝依自嘲地勾起唇角。
那端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才传来女人温柔的嗓音，“这件事等你回来我再和你详说吧，但妈也是真心想让你回来吃顿饭，咱们好好聊聊。”
裴萝依沉默着好一会没接话，看来是得回去一趟了。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找个时间。”
“好，记得提前打个电话，妈让李妈去多买点菜。”
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通话就挂断了。
裴萝依把玩着手机，无端觉得夜风冷了许多。
不长不短的几分钟，身为母亲的女人甚至没有过问她今天遇到的车祸，只字未提，更别说询问她有无受伤诸如此类的，哪怕客套也好的话。
她以前总是困惑，为什么总是不能和自家父母亲昵起来，他们对她没什么不好，甚至比其他父母给予的更多，但情感上，她感觉不到这种血亲之间所谓的……疼爱。
这种感觉在很多时候，她都有体会，他们仿佛不是刻意遗忘，而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意识。
裴萝依抱着肩膀又坐了一会，后来实在熬不住，才起身打算回房。
刚转身，视线就触及五步开外的一道身影。
她吓了一跳，因为那道颀长的身影完全匿于黑暗之中，唯有唇边的烟显出一点火星的光斑。
可能是对彼此的熟悉，身体先意识一步压下了那阵恐惧。
裴萝依搓着手臂，秀气的眉头微皱，“你站在那里干嘛？”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该不会她刚才讲电话，他一直在偷听吧？
宫衍从黑暗中走出，应该是刚洗完澡，细碎的短发垂在额前，身上只披了件黑色的浴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条带子。
走动之间，两条长腿从浴袍下摆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