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先生的腿是神经受损，恢复的可能性渺茫，我可以这样说，就算是放在医疗最先进的国家，不用考虑昂贵的医疗费用，一千个人里面，也难以有一个人能恢复。还不要说是从前的水平，恐怕站起来都困难。”
“残障是没法救治的，与其浪费钱不如去给你的残障丈夫好好做心理辅导，认清现实是你们这种人最好的办法。”
“言言，你放弃吧！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医生的话，护士的行为，连晋之自己都要放弃。
为什么，为什么？像我和晋之这样从一无所有努力到现在的人要被上苍摈弃，让原本就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
那时，医院的电话打过来，告诉我晋之因为车祸重伤在医院救治，让我赶紧赶过去。
衍州城正堵在下班的高峰期，车子堵塞却像是河流被枯竭了一般。
在车上，我的眼泪也仿佛快要枯竭。
当时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那么没用，那么软弱。
无数的车堵在前头，仿佛要故意拦着我似的。
我害怕，感到惶恐，有一种鲜明的直觉，如果我不立马赶过去，便会再也见不到晋之。
于是我冲下了车，一路朝医院跑过去，车子呼啸在马路上，差点儿撞上我的司机问我是不是疯了。
我什么也顾不上，连句道歉也不会说了，捂着受伤的膝盖依旧狂奔在去医院的路上，当时我向上帝向死神向阎王，向一切一切可能的神明乞求祷告。
我说只要晋之好好的活着，付出任何的代价我都能够承受。
所以，晋之活了过来，只是没了双腿，或许这就是代价。
他躺在白色的床单上，鲜血把床单染红，他裸露在被单外的那两条腿，黑色的裤子变得湿漉漉的，额头上也扎着玻璃掺杂，整个人闭上了眼睛，失去知觉，一张俊秀的脸毫无血色。
就那样被推进了手术室，等了一整个晚上，到医生出来之前，我一直不敢离开手术室，直到手术室的灯灭了，护士走出来拿着一张单子告诉我，先去缴费。
多么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不管因为什么，我们现在总算是柳暗花明了。
“晋之，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此刻我藏起心中的许多悲戚，只记起当时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时，告诉我晋之没有生命危险时候的喜悦，那种劫后余生的欣喜，让我觉得老天还是对我留有一丝怜悯。
所以我应该要庆幸，并继续坚持下去。
“都可以。”他深知我眼底的执着，不再说些什么了，这一次他的笑容勉强极了，很快转动手柄背过了身去。
我知道那是因为他有太多的情绪，此时需要一个人藏起来。
我也是，他背对着我的时候，我脸上的笑容终于伪装不下去了。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太安静了，安静的仿佛他的存在只是一个假象，仿佛上帝随时都会将他收走一般。
我微微沉下脸来，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你想吃什么？”
正好在走廊上看见厉修远和阿莽，两个人就站在房门口，也不知多久了，愣是一声也没有出。
我只好捂着自己受惊的心口，尴尬的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你跟我过来。”厉修远指着对面的一个房间说道。
阿莽欠了欠身，给我让出了一条道，我只好低着头跟着厉修远走了进去。
他一直走到装修为黑白色调的沉重房间，到那黑白相间的书桌前，将手按在书桌的指纹密码锁上，“指纹核对成功”，机械的女声一句话，“咔咔”两声响，那抽屉就被打开了。
很快，一个不明物体被他朝我扔了过来。
我伸手去接，却没接住，那张卡片便掉在了光洁如新的地毯上。
一张镶着金边的银行卡……
“去买一部手机，电话号码发到我的手机上……”
他的话不由分说，永远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看着我的眼神，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厌嫌。
我只好蹲下身去捡那张卡片，人还没站起来，他那冷清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再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不用了。”我低下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别扭的说道。
“这是你的工作。”
不及我多说一句，他再一次告诉我：“别和我废话。”
“好吧！”
见我站在原地，他又问我：“你还有事？”
我很难告诉他，他还没有和我说让我离开，我就不敢行动。
我只好勉强的抬起头来，他那一双冰冷彻骨的眼睛，永远让人难以直视，只是匆匆一眼，我便再一次移开视线。
我问他：“你中午想吃些什么？”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很快告诉我：“不用了，我现在就走。”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难免卑微的像是个小丫鬟，他出去的时候，我一直送到了门口。
阿莽已经将车开到了大门口的油柏路上，他上车之前转过身来，因为我一直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他陡然间转过身让我措手不及，差点儿要撞在他的身上。
一个踉跄朝后退了两步，心内是惶恐不安，抬起头看见他正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我。
那双眼眸中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感情。
“要是有任何需要，用那张银行卡，要是有任何事情，事先向我报备。明白了吗？”
我点头捣蒜，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回答他：“知道了。”
一直低着头，直到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那车轮撵过铺满落叶的油柏路，越来越远。
我这才抬起了头来，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阿莽……”平缓行驶的白色宾利里，一张五官深刻容颜绝色的脸从电脑上缓缓抬起头来，无数次，阿莽身为一个男人都忍不住被这张脸给惊艳到。
“什么？”阿莽透过车内的可视镜，看见厉修远一张难得疑惑的脸。
他的眼神永远那么清明淡定，很少有当下这么疑惑不解的样子。
“你说这世上真有……”然而路修远顿了良久，终究还是说：“算了，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