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修远此时已经完全压抑着怒火:“怎么会让他到山庄里头来的?”
这个山庄,上山的路原本就是被堵死的,四面八方不可能混进来一只苍蝇,而且到处都有监控和巡逻的护卫队成员。
奥古斯都就算是空降也不可能会混进来,更可况还带着长杆枪直接找到自己。
厉修远怎么想都备觉毛骨悚然。
“监控呢?”
“北区的监控坏了,估计是从北区进来的。”阿豹回答道。
牛马羊道:“其他的监控,除了事发地点的,也找不到人。”
奎安紧蹙着眉:“看来是很清楚我们山庄里头的监控系统。”
方才阿豹几个人便在讨论,这样的情况,除非是有山庄里头的人接应,否则是不可能会完成的。
厉修远隐隐的握着自己的拳,随着握拳的动作,牵动着肩膀处的枪伤抽痛发作着。
男人冷声道:“查,这一次再查不到,你们也不用再跟着我做事了!”
细思极恐,这一次奥古斯都的对象是自己,竟然将他严密布置过的山庄监控洞悉得仔仔细细。
但如若他针对的对象是别人……厉修远不敢想象。
或者不是奥古斯都,任何人想要到着园子里来伤害人,都变成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些,厉修远的表情变得越发的阴鸷可怕。
阿豹等人在厉修远冰冷沉重的气压之中不敢久待,很快齐齐打算退出去。
此时厉修远又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不相关的人。”
阿豹先是一愣,很快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一行人退了出来,牛马羊才满脸疑惑的问道:“刚才总裁说的不相关的人是指……?”
大家统一瞧着那牛马羊脸上认认真真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各色的白眼在此时齐飞。
一行人懒得理会憨里憨气的牛马羊,凸凸凸的朝着前走,还得想办法去抓住那奥古斯都呢!
只有花腰婆婆,许是人老了的缘故,所以格外的仁慈。
环着手站在牛马羊的身边,十分无奈的说道:“你自己好好的动动你的脑袋想想。”
牛马羊在智商上,总是遭到一众同仁的碾压和蔑视。
这会儿努力的想,思考总裁方才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腰婆婆忽而见到他的眼眸亮了一下,竟有些期待的瞧着他。
很快便见到那牛马羊翘着自己的下巴满脸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主人是在说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厉老爷子!!”
花腰婆婆感觉自己的胃里吃了一直苍蝇,牛马羊还满脸喜气的瞧着花腰婆婆问是不是这样。
花腰婆婆虽然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但也没有慈悲到无止境的地步。
直接一巴掌扇在牛马羊的脑袋上:“滚开!”
只剩下牛马羊一个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满脸的委屈样儿。
此时遥远的山林进口处,阿豹等人牵着一排猎犬。
那山里头的雾大,又是未经开发的地段,一伙人自然不敢冒然的闯进去,但是此时已经从基地里调来了猎犬。
方才一伙人受了厉修远的责难,调查起事情来自然更加上心。
阿豹看着丛林深处,对护卫队的兄弟说道:“那人估计是走远了,牵着犬走自然是追不上的,若运气好,靠这些犬来要了他的命。”
说着,阿豹便率先放了绳子。
很快,一排猎犬,全是些野性十足的,叫嚣着狂吠着,闻着那过路处鲜血的味道,朝着那森林的深处狂奔着,带动着周围湿漉漉的野草唰唰唰的快速直响。
那奥古斯都,一路从事先摸清的小道下山。
那山林里虽然有监控,但是雾太大了,就连那监控上头都蒙着一层水汽。
在那雾蒙蒙的山幕之中,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正好成为那奥古斯都的掩饰。
奥古斯都的两只手臂都受了伤,伤口处的鲜血顺着紧身衣沿路流淌到地上,打在那些夜色中湿润冰冷的草叶上。
和来时不一样,现在夜深了。
厉氏护卫队的人想要从这林子外进去尚且要考量,他再摸准了这里的地形,想要从这里轻易的穿梭自如,却也绝非易事。
奥古斯都很快在这山林里迷了路。
此时,就在衍州城内的郊区外的某高档住宅之中,一群白种人黑种人和极个别的黄种人站在院子里。
齐刷刷的抬着头,望着二楼挑出来的半圆形露台上。
现在,那露台上只站着两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穿着紧身的迷彩服,身上还印着莫播撒的雄鹰标志。
其中一个女人有着金色的鬈发,高高的梳在脑后头,嘴唇上涂抹着眨眼的红。
配上那天生白色的肌肤和深邃的五官,给人一种极具侵略的野性美感。
另一个是火红的头发,黝黑的皮肤。
巴掌大小的脸上,五官中的每一样仿佛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脸上什么都没搽,耳朵上有两颗豆子大小的钻石耳钉,身材娇小却凹凸有致,满头的辫子也是高高的梳在脑后头。
她正微微的噘着嘴,显出严肃的模样。
黑人女子那样子倒比那白种女人更加神秘,更加耐看,更加富有一种独特的风情。
白皮肤的女人扭头朝着红头发的黑人女人望去,永远是皱着眉头的,用英文问道:“维多利亚,奥古斯都呢?”
维多利亚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道奥古斯都的行踪。
那白皮肤的女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两瓣殷红的嘴唇动了动,却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隐隐的脚步声。
她很快便闭嘴了,重新调整姿势摆出那种严肃认真的模样,紧紧的皱着眉头。
而另外一边的维多利亚,虽然没有皱着眉头,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的严肃。
随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长罩衫的老年女人的出现,楼底下的莫播撒一干成员们突然一个个变得激动了起来,群起雀跃着,像是栖息地里一群不断做着小动作的候鸟。
那中年女人个子很矮,也很瘦,被罩在那长罩衫里头,越发显得她整个人的娇小。
可她的左脸上有一堆密密麻麻的疤痕,密集的挤在一小块儿,右眼上从脸上斜带着一个眼罩,罩着她的右眼。
没人看过她的右眼,因她总是罩着那只眼罩,所以所有人都猜测她是个独眼龙。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拿这件事情取笑她,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对她都只有敬畏。
她让所有人都称呼她为蒙莉瑞小姐,尽管她已经早就过了被称之为小姐的年纪了。
她那张小小的脸上,满是苍老的痕迹,皱纹一条条如拉了丝一般的分布在她的脸上。
蒙莉瑞朝着底下的一众人扫了一眼。
站在队伍最前头的是她六个干将中的其中三个,达木拉、肉西和罗斯尔特。
三个都是精壮的肌肉猛男,一身好武艺,挺拔的站在队伍的最前头,却唯独不见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呢?”蒙莉瑞用非常标准的中文问道。
现在,许多莫播撒的重要成员已经随着蒙莉瑞来到了衍州城,她已经很久没来到中华的地盘了,中文也不甚熟悉。
但她向来有想要成其事便一定能成的本事,最近也在勒令底下的所有人学习中文。
达木拉作为在中国待过最久的一位莫播撒成员,他的祖籍上或许还有着蒙古族的血统,中文自然也是说的最好的。
只能走出来回答道:“蒙莉瑞小姐,奥古斯都他……”
达木拉的脸上摆出一副非常为难的神色,很快,蒙莉瑞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把女式手枪。
她的手还没有举出那半圆形的护栏护手上端,达木拉便已经赶忙识相的说道:“奥古斯都说他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教训厉修远。
经不住劝,已经偷偷找了线人溜进那山庄里头去了。”
“砰”,那达木拉的话才刚刚说完,他身后的一个人便倒了下去。
那人倒在达木拉的身后,捂着自己中弹的膝盖嚎叫着,周围的莫播撒成员们各个表情严肃,神情紧张,不敢上前。
关于蒙莉瑞小姐的手段,想必他们未有亲见也早有耳闻。
“马上给我把这个混蛋找回来!”蒙莉瑞站在高高的圆台上,大声的说道。
……
奥古斯都在茂密的丛林中转了许久,一直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该死的,手上的指南针好像也失灵了,不停的转来转去,根本显示不了正确的方位。
不知道被困在山林中过了多久,要是天亮了,山中的监视器镜头重新有了画面就糟糕了。
等到奥古斯都完全的精疲力尽,只好自暴自弃的一*坐在灌木丛中间的一块大圆石上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隐隐传来什么动物奔跑嚎叫的响声,那声音尚且还在很远的地方,但奥古斯都很快就惊得站了起来。
那些声音不止来自一只动物,而是一群类似猛兽的嚎叫。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厉修远住宅的后山上,竟然有这么诡异的原始丛林,丛林里还生长着成群的野兽。
通常情况下,这些野兽自然不存在,但是现在,这可是阿豹为了好好招待奥古斯都特地从基地里调来的好手。
奥古斯都第一次有了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通通冒了出来的感觉。
和维多利亚那些蒙莉瑞小姐特意培养的杀手不一样,奥古斯都从来不参加各种高难度和*的训练。
大家都猜测奥古斯都和蒙莉瑞小姐有着某种不为外人所道的血缘关系。
所以蒙莉瑞小姐才会一次又一次花费巨大的精力将奥古斯都救于危难,奥古斯都也才有那个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贸然行动。
蒙莉瑞小姐手下培养的杀手,没有一个人敢像奥古斯都这样,一个人贸然的闯进白水山庄打草惊蛇。
自然,有任何危险恶心的事情,通常也轮不到奥古斯都。
此时的奥古斯都完全惊慌失措,蒙莉瑞小姐用那些可怕的猛兽训练杀手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亲身参与过,早知道他就试一试了,他现在可不想被一群野兽了结了生命。
“阿豹,有了。”
这一成群的柴犬脖颈上、耳朵行和头顶上都安装着监视镜头,丛林中的监控系统大多安装在各处树杈上,早就被丛林里的冷气压蒸腾的雾蒙蒙的。
但是柴犬们脖子上的监视器却能够看清短距离的画面,当柴犬们成群奔跑,追逐着奥古斯都的血腥味赶到气味消失的终点,此时柴犬们已经被血腥味引得浑身的野性血液不断的沸腾。
柴犬们瞬间围在一颗高大乔木之下,追逐着令它们发狂的气味,一只只仿佛都完全失去了控制。
而它们那一双双仿佛幽蓝的眼睛像丛林夜色中的鬼火,散发着地狱幽灵的色彩,一边嚎叫着一边往高高的树干上蹿。
就着柴犬们脖子上的监视器,可以看到高大的乔木顶上,正和考拉似的攀附着一个穿着迷彩服的身影。
那人正是走投无路的奥古斯都。
“滚开!滚开!你们这些畜生!”奥古斯都疯狂的骂道。
“地点定位清楚了。”
此时,负责技术监管的护卫队成员将红点位置确认清楚,虽是告诉阿豹,却是朝着不远处躺在床上的厉修远看了一眼。
谁也没办法忽视主人此刻浑身的低气压,是厉修远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天亮之前定位奥古斯都的行踪。
他们以为奥古斯都这样贸然闯进白水山庄里来,必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所以对于成功找到奥古斯都,谁也没有把握,他们已经做好了再一次被惩罚的准备。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像这样困兽一般迷失在了白水山庄的后山上。
阿豹冷峻的面容讳莫如深,他一向是面无表情,面貌音容像是古希腊的黑色雕塑或是莫高窟壁画中冰冷的男相。
他很快也幽幽的朝着床上的男人看了一眼,问道:“主人,您打算怎么处置此人?”
奥古斯都突然出现,害得主人中了两弹,按照阿豹的想法,当然应该死。
技术部门的监视器画面转切到了厉修远的电脑画面之中,男人的肩膀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
宽松的睡袍只是随意的绑在腰间,厉修远用那只受伤的肩膀一边的手轻轻的滑动着监视器画面。
很快,他那双深褐色无比深邃眼眸中瞳孔微微的收缩了起来,他很快扇动了他那迷人的眼睛,冷言吩咐:“把画面往上调。”
技术人员按照厉修远的吩咐,将监视器的画面放大了好几个分倍,有着夜视功能的监视器画面,瞬间被放大了数十倍,直越过丛林顶上的参天树木枝丫。
只见颜色暗沉的天空上,一架小型的直升飞机盘旋在丛林的上空。
奥古斯都用力的搂着树干,但是他的脚下根本没有支撑的地方,光靠他的力气,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掉入这些疯狂吼叫的柴犬堆中。
就在这时,天空中盘旋的直升飞机越靠越近,从直升飞机上掉下一串长长的铁索链梯子。
“是一架直升飞机!”技术部的护卫队成员将监视器的画面调到最大倍率,看清楚盘旋在天空中的直升飞机正降下救生梯。
“蒙莉瑞!是蒙莉瑞!”奥古斯都激动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监视器画面里头传来奥古斯都感谢天感谢地的声音。
他很快高吼着:“莫播撒万岁!莫播撒万岁!!”
蒙莉瑞……蒙莉瑞……
对了,就是这个名字。
厉修远再一次记起了这个名字。
当时,就是这位蒙莉瑞小姐……
十多年前的画面里,脸上尚且还没有疤痕的蒙莉瑞,戴着一只眼罩,慢慢的朝着害怕得浑身发抖的阿布走去。
“可怜的孩子啊~”蒙莉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她的鞋子踩在阿布小小的手掌上。
很快,她笑了起来,她脸上那种残忍的毫无怜悯的笑容,厉修远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蒙莉瑞……”厉修远一边呢喃一般的念着这个名字,这名字的每一个字一次次的滚动在他的舌尖的时候,他都恨不得用他那洁白坚硬的牙齿给绞断。
与此同时的,他眼眸中深刻的恨意也一层一层往上升,逐渐布上殷红的血丝,像密密麻麻紧织的蜘蛛网。
“阻止这辆直升飞机。”厉修远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做下命令。
护卫队的成员们面面相觑,此时一个个的陷入了这项命令的难题之中,这……要怎么阻止呢?
大家没了主意,于是纷纷朝着队长阿豹看去。
阿豹很快站了起来,直接打了一通电话出去,语气变得鲜少的急促:“对!马上,就开到西边的那块停机坪空地!我要你马上!!”
……
晚上,我回到白水别墅,想要找晋之好好的聊一聊。
如今我在他面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罪人。
这样的话虽然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持续的做着令人不能饶恕的事情,这一点正是最可恶的事。
“晋之休息了吗?”
客厅的沙发上,做着正在吃甜点的淼淼。
比起佣人,淼淼的长相和仪态,倒更像是这间别墅里的女主人。
淼淼一边用银色的叉子插着沙拉盘中的水果,把精致的草莓蛋糕放到了一旁去。
她很快悠闲自如的将水果塞进她自己的嘴巴里,一边用一种在我听来十分阴阳怪气的口吻说道:“哦,尊贵的越小姐,这种事情你问我做什么?”
“你不是这里的佣人啊?还是我亲自雇佣来的。”
我像是赌气一般,说出了原本以我的个性不会说出口的话,提醒她她的身份。
但是淼淼并没有因为我这几句像是质问的话而有任何的恼意,我发现她那黑而直的长发上还有着和屋外的道路两旁草蔓一样的细密水珠。
“你出去过吗?”
淼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刚才在外头站了一会儿。”
“那我上楼去了。”
很显然淼淼对我是颇有意见的,我也不再和她多说,转身朝楼上走去。
走到晋之的房间,敲了敲他的房门。
“进来吧,言言。”
我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打开门进去。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的话才刚刚问完,视线便挪到了晋之的床上。
床铺被褥叠的十分整齐,床上还放着一个老旧的塑料行李箱。
那行李箱我当然认得,我和晋之搬来白水山庄的时候,他一个箱子,我一个箱子,都是从前用惯了用旧了的。
我的手紧了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朝着书桌旁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同时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晋之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在我的面前永远是这样。
他脸上的微笑像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器官,那并不诡异,更像是冬季的寒风中却长了一树粉嫩的桃花。
我们的人生就像残酷寒冷的冬季,鲜少有温暖的时候,而他就是那一树粉嫩唯美的桃花,是我不甘折断了花枝。
“从这儿可以看到。”
他示意拉开窗帘的窗子,从这扇窗户朝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我来时的马路。
原来是这样。
晋之和厉修远不一样,厉修远绞尽脑汁封死的那扇窗户,却是晋之现在唯一拥有的了。
他只能透过这唯一的一扇窗户,看着窗外的世界。
“而且,你和别人敲门的方式也不一样。”他接着这么说道。
“哦,我是怎么敲门的?”我问他。
“你敲门的位置总是很低,和我一样低……”
和我一样低,被他说得很轻。
我两只眼睛望着晋之,我发现他又瘦了。
去年冬天给他买的毛衣,总共没有穿几次,套在身上变得又宽大又蓬松。
我的鼻子突然就酸了,我伸出手摸了摸那上头凸出来的一根毛线团,那看上去真的很碍眼。
我还是同他说:“晋之,我有一件事情想同你说。”
晋之还是笑着,温和的说:“嗯。”
但是他的那副样子,就好像一直做好了准备,等着我和他说一样。
我说:“你去法国吧,去治好你的腿。”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纠缠在一起的两根手指。
“我打算生下这个孩子。”
我骗了晋之,我必须这么骗他。
否则他会为了越茉莉的突然出现,为了网上的那些流言,因为担心而不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