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这一番面色苍白尴尬一言不发的样子，落在晋之的眼中，连最后一点的自欺欺人都被彻底敲碎，辇磨干净，消失殆尽了。
突然，他咧着嘴角，微微笑了起来，对着我说道：“先上去吧，好好休息休息！”
“晋之，我……”
不及我开口说些什么，晋之已经转动着轮椅，朝着一楼电梯的方向而去。
我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他，看见视线之中那个从小我便熟识的少年缓慢的将轮椅摇至电梯面前，直进了电梯里。
自始至终都背对着我，一个清瘦而格外冰冷的背影。
很快，晋之回到了房中，房间窗帘前立着一个画架，那上头在人前总是空空荡荡的，桌子的柜子里放着的东西被拿了出来，正摊在桌上。
已经将房门反锁，隔壁的房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晋之摇着轮椅想要往桌前去，可是轮椅的转动轴好似突然坏了，怎么摇晃也动不了。
晋之用力的拿手一扳，咔的一声，转动轴活动了起来，人却忍不住深蹙了一下眉头。
手上的指节处撞得生疼，上面的皮肤破了，有血片片的从纤细的手指上溢出来。
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再一次行动起来。
到底是转到了桌前，原本总是淡漠的眸中，被一股深刻的憎恶染红，终究是用力的将桌上的那些东西一挥。
哗啦啦的纸张落了一地，上面那些成股的线条，是落在地上的阴影。
晋之埋头在桌上，好半响，眼泪还是触着了桌面。
洗漱完之后，好久，我呆呆的坐在床上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我始料未及，但事情总归是发生了，我多么后悔都已经成为了事实，我现在需要找寻解决的办法。
在上班之前，下楼吃早餐，佣人照样准备了丰盛的食物，晋之却不在餐桌上。
“晋之呢？”
“夏先生在房间里休息，说不用吃早餐。”
“不吃早餐怎么行？”
“夫人放心，已经送过早餐上去了。”
不知道怎的，我的心里有些担心，方才进来时晋之的表情，分明就好像是发现了些什么。
手上握着一只面包，盯着玻璃杯中白色的牛奶发呆，我到底是起身奔忙上了楼。
咚咚咚……
“晋之，晋之？你在休息吗？我可以进来吗？”
里头，静默了几秒钟，晋之的声音才淡淡的传来：“进来。”
门没有反锁，稍稍一转动便开了，转动门把手之前，我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打开门进去。
“晋之。”此时此刻，连叫晋之的名字都让我感到厌恶，我厌恶这个还在口口声声叫着他名字的自己。
晋之坐在轮椅上，坐在桌前，背对着我。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吃早饭呢？”
佣人送来的餐食，还放在门口的立柜上，没有被动过。
“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我站在门口，有些不敢上前。
晋之依旧背对着我，对我说道：“你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晋之说话的语气和平常一样，淡淡的，轻柔而温暖。
我却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
放在他身前桌面上的，是过去我经常帮他收拾整理的图纸。
“这是……”
“老章会发给我一些案子，我也会帮他做一些，在家里能完成的事情也有很多。”
“章乾？”
“嗯。”
章乾是晋之从前合作公司的项目总监，一向十分赏识晋之的才华。
“是吗？那太好了。”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可事实上我的心里却是心不在焉。
晋之忽而转过了头，看着我，他的脸看起来很憔悴，眼下有一团乌青，是没有休息好的痕迹。
“所以，我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好好照顾自己。”
“什么？”
“你要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言言。”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对我，没有任何的责任。你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选择留下，或者离开。”
晋之的话轻飘飘的，却用力的砸在我的心尖上。
“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我一把拽住晋之的胳膊，眼泪突然潸然落下，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和厉修远，没有任何的关系。”
“言言……”
“行了！我知道我自己是谁，以后，我再也不会和厉修远有任何工作之外的接触。”
“言言！”
“我们之间不是用一张结婚证或者离婚证能够制约的感情，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们早就发过誓了不是吗？”
像是在对晋之说，又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谁说。
看着我的眼泪淌在脸上，晋之到底是心软了，望着我的双眸之中满是痛楚。
好半响，伸出手来，替我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那一刻，我的鼻子发酸，感到委屈、愧疚、罪恶。
我弯下了腰，紧紧的抱住晋之，对他说道：“对不起，我爱你。”
那声对不起，晋之没问为什么，我也没继续说下去。
不似往常那般，这一次过了好久，晋之才抬起手来，拍了拍我的后脑勺，这一次，他也没和我说爱我。
我的心里，第一次，在靠近他的时候，变得空落落的。
当我把门带上出去的时候，晋之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口。
好久好久，抬起手来拭掉眼边的一抹湿润，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避免遇见厉修远，很快赶到半山腰，坐上提前叫好的出租车去上班了。
现在，已经逐渐能够平静下来了。
想到晋之，我的心变得更加坚定。
好像是突然换了一个环境，遇见了一个自己人生里从前从来不可能遇到的一个人。
那个人不似晋之那般温柔体贴，总是莫名其妙，却又英俊、专注、毒蛇、富有，变化无常。
我承认我的心偶尔会为其牵动，因为那是源自于我另一个世界的吸引，但到底，我该回到我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对错界限不算分明，但每个人到底还是有自己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