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被深深刺进凤大老爷的腹部，大量的鲜血涌出，刺痛了凤相的眼睛……
“噗”
冷不丁的，凤相居然吐了一口鲜血！
“阿爹！”
凤骥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凤相，凤相抹了一把，就甩开凤骥，走到了凤大老爷身前。
“大哥……”
凤大老爷看着满头白发，嘴角还留着鲜血的样子，闭着眼睛说道：“我不怪你，不得不承认你的后辈们，比我的好……”
凤大老爷猛地一用力，将刀拔出，血流的更快了！
“好好活着，不能让凤家断子绝孙，这么多年也没做过几件真正孝顺阿爹的事，不知道阿爹等没等我，我得去追追！虽然圣上定的是斩首，但是我没罪，我不认，我不接受斩首，这个死法，我还算满意，就这样吧，这辈子，对对错错，就……就这样了吧……”
凤大老爷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凤相张大了嘴，眼泪流下来，却发不出声音……
眼看着就到了午时，虽然还没到，但是眼看着出了岔子的左崇明不敢再耽误，直接下令将犯人全部都铐起来，“时辰到！行刑！”
令箭扔出，刽子手准备完毕，一颗又一颗的头颅，像是西瓜一样滚落，满目的鲜红，凤相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也曾经做过监斩官，做过很多次，脑门抄斩的监斩官，也做过，然而换成了姓凤的，凤相觉得每一颗人头滚落的声音，刽子手举起大刀又落下刀刃卷起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像水中的波纹，在脑袋里一圈圈放大，让他分不清自己在哪，自己是谁……
“阿爹？阿爹？”
凤骥一声声的召唤，不知道多久，才把凤相从眩晕中叫醒！
然而，刚刚还是一地的活人，转眼，就是一地的无头尸和四处滚落的人头……
“死了……都死了……”
“阿爹，节哀，我们还要给他们收尸！”
凤骥冷静的很，像是看不见满地的尸体，像是更不知道地上的这么多尸体，都是跟他有相同血缘的亲人一样……
“收吧，收吧……带他们回家……”
“阿爹？阿爹您没事儿吧？”
凤相摆了摆手：“没……没事儿……收……”
话还没说话，“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应声喷出，凤相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阿爹！阿爹！快来个大夫！”
正巧，杜大夫在离得比较近的位置，看见凤相倒下去，就赶了过来！
“杜大夫，麻烦您了，这个时候，只有您……”
凤骥认认真真的对杜大夫行了一个大礼，杜大夫摇了摇头：“多少年的交情了，说这些做什么？老朽是大夫，这可不就是救人的吗？”
杜大夫给凤相检查了一下：“算是因祸得福，凤……令尊不过是数日来一直都压抑着，今日急火攻心，将这口血吐出来还好，否则日后定然要变成大病！”
凤骥也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他将满地的尸体全都收敛，没人说不能收尸，然而这么多尸体……
横七竖八的尸体，整整摆了四辆马车，一路上，鲜血还在滴，一直到了凤府的门前！
凤府的门前，已经摆了三十六口棺材，整整齐齐的，明明是个大晴天，却叫人看着背后发冷！
“多谢各位！”
由于太多，凤骥直接在大门设了灵堂，然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吊唁，毕竟是延庆帝下旨处斩的！
到了凤府，凤相醒来，看到凤骥坐在身边，背对着他，“大郎！”
凤骥回头，“阿爹可是怪我？”
凤相摇摇头：“我是怪我自己，我的心，确实太狠，太绝……”
“阿爹并没有错，我也没有错，祖父和大伯都没有错，错的，是天意……阿爹不必自责，若是怪，就怪我吧，是我太狠心，太冷血！”
凤相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爹，您好好休息，儿子还有事！”
凤相也知道，如今，他不轻松，点了点头，便又闭上了眼睛……
凤骥出去之后，孟氏刚刚指挥着人将凤府的四周全都挂上白绫！
凤骥说道：“阿爹进来多思多虑，你把翔儿和翀儿送过去，多闹闹他就好了！”
孟氏有些为难：“阿爹的身体……若是再被闹着……”
“放心吧，没事！”
不过孟氏还是嘱咐凤翀不问太闹腾，才让凤翀抱着凤翔过去！
凤骥吩咐人把尸体都清理干净，装上头，再装棺，然而凤骥长这么大，也没回过青州，怎么可能认得他们？
反正看着差不多，就将头装上了，保证人人都有一个头，也就算了！
凤府的大门口，三十六口大黑棺，在漫天的白绫中，异常的扎眼，让人看着，就觉得瘆得慌！
虽然凤家的许多后辈表现的不怎么样，然而凤大老爷慷慨赴死，一直到死，都不肯认罪，就连死，也不肯听延庆帝的话被斩首，因为他不认罪，自然也不能接受他罪名应有的死法！
这才是文人的风骨！
凤大老爷那一撞，撞进了所有人的心里，虽然凤大老爷学问没有青出于蓝，政治成就又远远不及凤相，后辈没有培养出来一个出类拔萃的，凤氏也在他的手中日渐衰落，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任何地方，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长的人，在生命的最后，还是得到了百姓们的认可！
次日，果然没有任何人来吊唁，意料之中的事，然而入夜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扔过来一捆黄纸！
这一个动作，就像打开了什么闸门，接连不断的有黄纸从远处扔过来，然而都不知道是谁给的！
凤府的仆人不断的从远处捡起黄纸，对着黑暗处鞠躬道谢……
一时间，京城里人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敢谈论的，就是凤府的惨案！
虽然京城的凤府并没有什么人伤亡，但是青州凤氏的鲜血，却成为人们心头的阴霾，尤其是众多学子！
在人们的心中，一笔写不出两个凤，尤其是凤相一夜白头，血染刑场，兢兢业业的凤相，到了晚年，居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