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斯斯真正回到海市是这一天的深夜了。
周五的夜晚，通往人民医院的大马路上总是车水马龙、分外繁忙，堵车和车祸都是常有的事。
保姆车跟在一大队车流中走走停停，车流中不时传来或长或短的喇叭声，偶尔还夹杂着怒骂声，保姆车内却一片寂静，像是只有李兰一个人似的。
堵在第三个红灯前的时候，李兰第五次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田斯斯。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最后一旁，脑袋斜靠在座椅上，身上穿的还是白天录节目的黑白千鸟格外套，手中则一直紧握着手机。
除了刚上车时拿出粉饼简单补了个妆之外，她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闭目养神，连水也没喝几口。
车窗外不时有路灯光和霓虹灯光闪过，各色光斑悄无声息地滑过座椅，照亮田斯斯的侧脸，李兰注意到她眉头紧锁，也不知是在做噩梦还是压根没睡着。
相对应的，坐在自己身旁副驾驶座上的路凯就睡得很香，小嘴朝着半空微张，一开始戴在头上挡脸的鸭舌帽早已转了半圈抵住车窗，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混混。
“嘟！！”一阵急促的喇叭声猛地在保姆车左后方响起，看来是某位缓慢左拐的司机引发了众怒。
正在打量车内的李兰一惊，差点没直接从驾驶座上弹起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已是一片汗意，而车上的另外两人也被吵醒了。
仰头靠在座椅中的田斯斯凤目豁然张开，眼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李兰堪堪收回视线的眼角一抽，连忙慌乱地去抽路凯面前盒子里的纸巾，胡乱地擦起手心来。
“嗯？”路凯半带睡意半是疑惑地看向李兰，一手还摘下鸭舌帽挠了挠头：刚才是发生了什么吗？
李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给他递水的时候又侧脸朝后方斜了一眼，而后再次和路凯交换了一个眼神。
睡得七荤八素的路凯瞬间困意全消，一抓头发戴正帽子，还如芒在背似的一挺直腰板，靠着座椅正坐起来。
他就说这觉怎么越睡越冷呢？明明李兰上车之前还开了热空调啊。
路凯喝了几口谁，又再次接收到了李兰的求救信号，他只好搁下水瓶，僵硬地转过脸朝后面道：“咳咳，那个田姐，今天录节目辛苦了，我看你中午晚上都没怎么吃，我这里还有三明治……”
“你吃吧，我不饿。”田斯斯的脸在手机屏幕反射出的白光中紧绷着，完全没有抬头理会路凯的意思。
偏偏路凯又是个缺心眼的，听到田斯斯都这样说了，便只好乖巧地按下这个话题，换了另外一个：“这样啊，那个，这么说来，田姐你最后在摩天轮下没走向韩导呢？我还以为你多少会试一试的。”
田斯斯难得从一团乱麻一般的思绪中抽出一缕飘向韩潭，又在片刻之后回答道：“无所谓，他不会介意的。”
嘶，这也太冷漠了吧？
路凯龇牙咧嘴地吸了一口冷气，几乎要怀疑田斯斯是不是已经被韩潭附体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看来田姐和韩导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吧？你们今天都上热搜了呢！”
“一般一般。”
这回答还真是一句比一句短，路凯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又问道：“田姐，今天录了一整天，你困得话可以睡一会儿，等到了我们在叫醒你。”
“凯凯。”田斯斯忽而从手机上离开抬起视线，唤他道。
“啊？什么事儿田姐？”路凯立刻来了精神，直起腰背眼巴巴地望向田斯斯，难道是自己的热心终于得到回应了？
没想到他等来的却是田斯斯的一句问话：“你嘴不困吗？”
“啊？”路凯呆愣了片刻，而后选择老老实实回答：“困。”
“那让兰兰先送你回宿舍吧。”
“诶？”路凯还处于震惊中的时候，田斯斯已经对李兰道：“先绕路送他回去，我们从中山路那一头去医院，我看了实时路况，那边不堵车。”
“好嘞田姐！”李兰一瞥路凯，立马笑着调转了车头。
路凯：……到头来，多余的反而是我？
送完路凯之后，保姆车就一路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只是不论她们怎么紧赶慢赶，等田斯斯急匆匆地跑进住院大楼的时候，也早就过了住院病人的探视时间。
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住院大楼的保安一路跟着她小跑，还不停挥手阻拦：“小姐！诶呀这位小姐，探视时间已经过了，你要找谁啊？”
田斯斯也知道医院的规矩，可此时此刻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一想到母亲陈文娟手术醒来就会先看到王文，她就心里膈应，而比这件事更让她吃不准的是，那两人见面后会说些什么。
她一边用力按下电梯键，一边抬起手掌拦住保安：“保安大叔，不好意思，我妈刚动完手术在ICU14床，我今天必须要见到她！”
“诶呀！你这小姐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保安急得直挥手臂，要不是有李兰拦在中间，他可能早就上来强行拉人了：“ICU住着的都是重症，现在更不能去打扰人家了！”
“管不了那些了，我会轻一点的……”田斯斯话还未说完，身后的电梯门就开了，她一边闪身进去，一边一叠声地冲保安道歉。
没想到那个保安也顺势和李兰一起挤进了电梯，还抬手擦了一把帽檐下的汗滴，愁眉苦脸地道：“诶呀！你们这样乱来，是在砸我的饭碗啊！诶这位小姐，你是不是那个大明星啊？叫，叫……”
田斯斯一惊，连忙摘走李兰的帽子挡住脸，故意捏住嗓子说话：“咳咳，不是的，大叔你认错人了！我是真的有急事！”
“不是吗？可我听说这里有一个病人的女儿是大明星啊！叫……叫什么来着的？”保安一边思索一边凑近想要看清田斯斯的脸，无奈每一次左绕右绕都被李兰给挡了个严实。
好在ICU就在三楼，没等保安想出自己的名字，电梯门就开了，田斯斯再次脚底抹油地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