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微安等人送两名导演离开之后，原本就少有病人住院的VVIP病区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田斯斯从电梯门前转过身看向韩潭，眼神平静，语带冷嘲：“韩导，偷听很有意思吗？”
韩潭怔楞了半秒钟，而后转头冲着空气嗤笑一声，重新看向田斯斯的时候，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不满：“你真要这样和我说话？”
“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别人都别她支开去喝咖啡了，只有他还等在走廊上，要不是二人因为强于常人的听力吐槽过医院墙壁很薄，她也不至于往这个方向猜。
可是从自己送孙德东离开病房之后韩潭注视的眼神，到他现在完全不打算否认的态度来看，田斯斯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韩潭一点头，气势汹汹地道：“好，你说的对，我是在偷听，那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这五天里，田斯斯就像从他的世界里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早上挂在门上的咖啡、没有隔壁半夜欢乐的电话聊天声、没有见面、没有讯息，更没有任何渠道能打听到什么。
明明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对田斯斯都了如指掌。
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正在失去这一切。
田斯斯开始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脱离自己的社交圈、避开所有正面以对的机会，就连之前在公寓楼里的短暂相遇，她也摆出了一副“事出紧急不想多说”的态度。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脱离他的控制，这种无力让人感到莫名得不安。
田斯斯却觉得更加好笑了，抬眼戏谑地看着他：“韩导不是号称知道我的所有事情吗？如果你知道的方式不是靠我说出来就是偷听，那未免太低劣了一点吧？”
“你……”
“何况这些事情，我有什么必要和你讲吗？”田斯斯唇角笑意渐冷，直至消失不见。
她就是要让韩潭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是可以划清界限的，之前的种种可以当作是自己一厢情愿，往后，她和她他之间，除了契约，不会再有其他关系。
等到契约解除，就连“往后”都不会有了。
韩潭被她的冷言冷语惊了一下，幽深的眼眸闪烁着不确定的光：“田斯斯，你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他只是想关心一下压力徒增的她，但是现在，他怎么越来越觉得，她好像不再需要自己的关心了？
为什么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会如此陌生？
“韩导，我在想什么并不重要，”田斯斯微微摇头道：“你的目的，不是只要最后的结局如你所愿就够了吗？”
韩潭下颔线绷紧，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凝视着她道：“是。”
田斯斯了然一笑：“那挺好的，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韩潭眼神微变，连忙拦住她：“你的保温杯……”
“挂在我家门上就好，哦对了，”田斯斯脚步一顿，重新回过头来：“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要再说一句，我这个人向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那些咖啡都是为了谢谢你之前的帮忙，谢谢，再见。”
说完，她也不再等韩潭说些什么，就转身往病房走去。
她害怕再多做停留就会露馅，害怕他会看出来自己在撒谎，她和他目的并不一致，她会给他送咖啡一开始也是为了找到去他家的机会，好顺便找到那个乌木盒子。
但是现在…真的够了。
连日来被各种状况弄得身心俱疲的田斯斯突然觉得，自己和韩潭走到这一步真的够了。
就像她不愿和他提及自己家人的不堪一样，他大概也不愿意和人说起以家族名义立下的血契中的秘密，就让他们两个人抱着各自的秘密，走向那个终点。
然后，分道扬镳吧。
田斯斯浑身写满了冷静，脚步坚定地走回陈文娟的病房，伸手不疾不徐地关上门，直到门板和门框严丝合缝地合上，她才靠在门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VVIP病区的走廊上一片寂静，今天没有太阳，走廊尽头的窗子只投射进来一片惨淡的天光。
韩潭双目瞬也不瞬地看她逆光折返的声音，影子远远落在她身后，被天光拉得拉长，像是一株随时都有可能折断的蜡烛。
这已经是自己第几次只能看着她的背影离去了？
他觉得荒谬，想要自嘲地扯一下嘴角，却发现表情肌像是脱力一般，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田斯斯关上病房门后不久，徐策回来找他了，电梯门一打开，他就奇怪地冲韩潭道：“韩总，孙导和姜副导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韩潭下意识开口道，刚说出一个开头就是一愣，眼神闪烁着想要给刚才发生的事情做一个概况，却发现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有失偏颇。
他闭上嘴，重新看了那间病房一眼，在转踏入电梯时面色恢复如常：“在道别而已。”
“哦，是嘛，”徐策愈发觉得古怪，一面按下B1的电梯键，一面扭头看他：“你刚才见到田小姐了？”
“怎么这样问？”韩潭又是下意识地反问，说完才发现自己话里还夹杂着冷怒，干脆低头拿出手机随意查看讯息：“见了。”
“哦～”徐策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转回头颇有深意地支起下巴：“果然是这样，你没回见完她，都变得不像你。”
“……”韩潭眉峰一动，扫了他一眼，没有反问也没有否认，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徐秘，我问你，如果有个人和你无冤无仇的，却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那是什么意思？”
“哈哈，那不就是语病吗？”徐策嬉笑道，笑完又感觉颈后一凉，连忙缩起脖子一回头，果不其然就看到了韩潭黑沉沉的脸。
他连忙摆正脸色，皱起眉头，结合上下文做了一番阅读理解之后重新道：“大概是…对方想表明，她是那种恩怨情仇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拿得起、放得下吗？
韩潭不语，眉眼深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而后在电梯即将到达楼底之前取消了B1，摁下了一楼的电梯键。
“诶？”徐策被他弄得一愣：“韩总，我们的车停在B1啊！”
“先去行政楼找一下白院长，”韩潭站直身子，边往外走边道：“我要当面听他说陈文娟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