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就连上了徐三姑婆的饭桌，田斯斯和田斯文也半个眼神都没对他，一家人比一起在吃散伙饭的同事还要陌生。
徐三姑婆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提前接到过陈文娟的电话，在餐桌上一个劲地关照田斯文，还说他要是不想用商铺做生意，可以先去隔壁幼儿园当保安。
“那个幼儿园你们也知道，以前呢是福利院，后来出了那事，为了赚钱就改成幼儿园了，”徐三姑婆叹息着道：“不过这镇子上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喽，我看他们招聘广告挂了俩月都没招到人呢！”
“也就是说谁去应聘都能进？”田斯文一笑，笑完就接收到了田斯斯的一记冷眼，他又转回头问徐三姑婆：“不过姑婆啊，那块地方不是以前闹鬼吗？”
“瞎说什么呢？”徐三姑婆摆摆手，像是没听到他后面半句提问似的，自顾自地吃饭喝汤：“人家也不是什么人都招的，不过…要是我这个老邻居去…”
“啊哈哈哈，那就谢谢姑婆了！”
“臭小子没礼貌！老太婆我还没说完呢！”
“诶呀我知道姑婆会帮我的！”田斯文笑得愈发殷勤，忙不迭地给她夹菜：“来，姑婆吃菜。”
“别夹了别夹了，吃着呢！要不是为了娟儿，谁给你张罗工作啊！”
田斯斯坐在一旁看着一老一少说话，抿紧嘴默默将口中最后一口食物吞咽了下去，而后端着碗筷起身：“姑婆，我吃完了，我还有工作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徐三姑婆无奈一叹：“唉，你怎么成天只知道工作工作的啊？行了你走吧，记得把碗筷洗了啊！”
“嗯，知道了。”
嘴上说有工作要忙自然是田斯斯临场编的，她几天都要准备试镜，公司哪里敢再给她安排工作？只是她自己不想呆在那里看田斯文没脸没皮地哄骗人而已。
将车子开出来的时候恰好路过那家幼儿园，园子漆成蓝天白云的铁栅栏门正关着，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有不少小孩正在上体育课，比她上次晚上路过时有人气多了。
田斯斯曾经是这间幼儿园改造之后的第一批学生，这里的绿树红墙、平房栅栏和小操场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就连大门口的告示栏也像从前一样挂满了爬山虎。
要是有人绕着幼儿园仔细找一找，或许还能在那一处墙角发现烟熏火燎的痕迹，从而了解到这里的历史。
就像徐三姑婆说的那样，这里在变成幼儿园之前，是一间收养弃儿的福利院。
在雷雨之夜里的一场大火，让这里伤亡惨重，也失去了信誉，这块地也在被一名商人收购之后改建成了幼儿园。
从那以后，海明镇上就多了一个传说：那些在福利院被烧死的弃儿们的鬼魂，会在深夜重返此处，哭泣、哀嚎、还会骚扰过往的行人。
要不是这里是镇上惟一的幼儿园，大人们多半是不会把孩子送来这里的。
田斯斯回忆着往事，又想到了徐三姑婆刚才提到过的招聘，便停车下来，走到幼儿园门口的告示栏前看了起来。
她刚找到那张有些泛黄的告示，幼儿园彩色的铁栅栏门就往一侧移开了，一群儿童欢呼着奔跑了出来，有些奔向爸妈的怀抱、有些上了大门外停着的私家车、也有的三五成群地往家的方向走。
田斯斯掏出墨镜的同时看了一眼手机，原来今天是周五，幼儿园下午没课才早早放学了。
清脆的欢笑声和温和的道别声不断在门口响起，她边戴墨镜边环视周围一圈，唇角也不免带上了笑意。
就在她要收回目光的时候，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矮胖小男孩弯着腰从离园的人群中挤出来，悄悄躲到了告示栏和幼儿园围墙之间的缝隙里，还扯过垂下来的爬山虎遮住身子。
田斯斯一愣，心想着这小孩不是在和老师、朋友玩躲猫猫，就是贪玩到压根不想回家，而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了一眼还在园门口送别家长和小孩的老师们，脚下开始悄悄朝小男孩躲藏的地方靠近。
没想到她脚下刚一动，小男孩也动了起来，还是不断扒拉开爬山虎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不一会儿，两大块告示栏之间的横杆下就歪过来一转小圆脸，呆萌的瓜皮头上洒落了几片绿叶，唇红齿白，小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小脸上挂着好奇。
要不是看出了他眼底的警惕，田斯斯几乎就要以为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你……”
“你……”
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田斯斯一愣，看到他也眨了眨眼，便上前了半步再度开口道：“你是谁啊？”
“你是谁？”小男孩的语气明显更加警惕了。
田斯斯脚步一顿，哑然失笑着拿下墨镜，抬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缓缓蹲下来和他说话：“小朋友你放心，我没有恶意的哦！”
“看你也不敢！”矮胖的小男孩瞪了她一眼，只可惜眼睛实在太小，这一瞪眼没什么气势，反而更萌了：“哼，还以为是我的同类呢！”
同类？
说的是同龄的玩伴吧？
田斯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瞥幼儿园门口：“小朋友，你这样躲起来，待会儿你的爸爸妈妈要找不到你了？”
“我没有爸爸妈妈。”
田斯斯又是一怔，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再次开口时声音又柔和了不少：“那你的家人……”
“我也没有家人。”矮胖小男孩不带丝毫情绪地说完了这两句话之后，二人间就陷入了沉默。
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吧？
田斯斯一脸诧异地和他对视，并且很诡异地在他面上看到了一种平静。
这孩子像是早早懂事而后坦然接受了一切似的，可他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小孩。
谁家的小孩会这么无波无澜的说出家人都已经不在世的事实，能这样说话的，一般不都是历经世事的老人家吗？
但奇怪的是，田斯斯的直觉就是相信了他所说的话，她甚至还隐约觉得这种冷静说出一切的态度有些似曾相识。
她抿了抿嘴，转而扬起温和的笑脸：“既然这样的话，小朋友，你要不要跟姐姐一起走呢？”
“不能，因为我不是人类。”
“什么？”田斯斯一惊，要不是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白日撞鬼了，可这世上也没有鬼会这样不打自招的吧？
她刚要再开口问一些什么的时候，小男孩又道：“你不是和我一样吗？”
“诶？”
这又是什么意思？